Thursday 3 November 2022

卡夫卡的家書:《給父親的一封信》

/ 朱亞君


各位臉書上的朋友,我懷著一顆顫抖的心,要跟大家推薦一本卡夫卡的家書:《給父親的一封信》(我真想把整本書唸給你聽,而那每一句幾乎都是愛的傾吐與控訴)。

幾年前出版了好幾本與「母愛創傷」相關書籍,有臉友留言,問我怎麼沒有談「父愛創傷」的?我當時愣住了,放在心上想了好久,終於終於,我找到了這文學史上最著名的一本「父愛創傷」,並請精通中英德日馬來語的聯合國隨軍翻譯官禤素萊重新翻譯。今晚12點堂堂登場。​

卡夫卡的人生是一場噩夢,他一生都在父親的威權下渡過,父親讓他感到:服從是恥辱,倔強抵抗更是恥辱。父親用憤怒與徹底的譴責把他死死的踩在腳下。他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羞恥,對自己的才華沒有信心,每一次考試他都像冒牌者症候群一般,害怕老師就要在下一刻齊聚一堂,一起來揭發這個駭人聽聞的騙子學生,如何無恥的潛進了這個班級。

卡夫卡的父親如此暴躁、母親又無法適時的保護他,他軟弱膽小、自我厭棄,他喜愛寫作,但不受到肯定;他想結婚想逃跑,又脫離不了父親的羞辱嘲諷;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無不被父親批評得體無完膚。他的小說從未描寫過父親,卻無處不感到父親的存在。

在36歲,他去世的前五年,卡夫卡寫了一封長達103頁的信給父親,道盡了對父親的崇仰與恐懼,聲聲吶喊著他如何像一個家暴的受虐兒,在巨人般的爸爸面前,渴望愛啊,但一次次被打回原型:一隻卑微的蟲子,活在無休無止的恐懼裡。

有回幼年的卡夫卡半夜口渴,嗚嗚的想要水喝,但狂暴的父親不僅沒有滿足他,而是把卡夫卡一把揪出被窩裡,拎到屋外的走廊上。讓他面對著整個寒冷的黑夜。對,在那之後,他的確學乖了,但他無時無刻不憂懼著他那終極權威的父親,會在半夜,不需任何理由的把他拖出被窩並丟到屋外。

在書中,我幾乎聽到了哭腔,他說:「你是我衡量所有事物的尺度。」父親沒有覆蓋到的領域,才可能是他的生活。但父親如此巨大,這樣的領域寥寥無幾……

他又說:「我的寫作都與你有關,我在作品裡申訴的,是那些無法在你胸懷裡申訴的話……」

​卡夫卡的這封信,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但留下的文字,希望能給痛苦中的你我一些和解的餘地。

這本書,我要獻給所有有「父愛創傷」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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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再來同你說說卡夫卡。

卡夫卡給父親的這封信終究沒有交到父親手中,由於母親的懦弱、屈從於父親的權威,她把信收下了幾天,又退回給卡夫卡。可憐的卡夫卡,失去了一次去面質的機會。

和父親平起平坐,把新仇舊恨都變成歷史,這童話對他來說太美了,美得不可能實現。罪惡感張牙舞爪的撲面而來。

你看他在信裡寫的:

「你幾乎沒有真正打過我,可是你的咆哮,你漲紅的臉,
 你急匆匆解下的褲子吊帶,它垂掛在椅背上隨時待用的狀態,
 對我來說更為糟糕。就像一個人即將被絞死那樣。」

是,如果他真的被吊死,死了就結束了,而如果你始終處在一條絞繩的面前,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僥倖豁免,那才是不能承受之重。

而偏偏哪。偏偏我們還愛著那個傷害我們的人,最深的內在還哭著渴求他的垂憐。

於是他在給愛人米蓮娜的信中,寫著:我懼怕的,我所睜著眼懼怕的,是那些無端墜入的恐懼。我在大型棋戲之中,連個一兵一卒都不是,甚麼也不是,我是小卒中的小卒,一只根本不必存在的小卒。

於是他在小說中的人物永遠都是徒勞的,永遠都在和武斷的審判抗爭,家庭父親母親,法官律師衛兵,每一則都被可怕的專斷力量所統治。

我是不被愛的,我是不夠好的,我是醜陋不堪的,我是不需要存在的。我既使無緣無故被抓到了法庭上,我既使一早起床變成一隻甲蟲,我都在羞愧,羞愧我做得不夠好,讓事情變成這樣。

(這裡一定要延伸閱讀,周慕姿《羞辱創傷》,一整本都遙遙獻給卡夫卡)

如果你看過他的作品,似懂非懂,那麼你必須看這本《給父親的一封信》,這本書將告訴你這位德語文學巨擘所有創作的濫觴,並真切的指認傷口。而如果你沒看過卡夫卡,這本也將給在受苦的你一個與自己和解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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