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27 May 2020

你最大的敵人,一直都是自己

/ 何權峰

世界上最浪費時間的2件事——擔心與抱怨


人常擔心的事有2種:一種是無法控制的事,如股票漲跌、加薪晉升、天氣變化、生死禍福等。另一種是準備不足的事,如考試、比賽、面談、演出……我們擔心這些事情,因為我們怕自己搞砸或事與願違。然而擔憂毫無幫助,還會影響應付事情的能力,徒增煩惱。

人愛抱怨的事也有2種:一種是不如意,一種是不滿意的事。我們常會看到一些人在不順遂的時候,最常做的,也最容易做的就是抱怨,可是問題還是沒變。任何人都希望能夠事事如意,事事滿意,但世上沒有這樣的事,所以永遠抱怨不完。你的抱怨只是在浪費時間,如果向別人抱怨,就是在浪費別人的時間。

擔憂徒增煩惱,抱怨眾叛親離

一位朋友的太太,幾乎每次見面都在抱怨,怨老公不體貼,怨孩子不爭氣,怨公婆難相處,怨她的小姑和小嬸們自私,怨家事做不完,怨她的工作不是人做的。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她嫌到要命的那些人依舊,她罵到不行的工作依然在做,給她的建議就像耳邊風,自己一點都沒變,只是周遭的關係變糟,招來更多的抱怨。

解決問題是一回事,抱怨問題是另外一回事。抱怨會阻礙你積極有效率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它是所有負面情緒的根源。我們的負面情緒,有9成來自對別人的抱怨、對事情的不滿意。我們擔憂也是如此。根據心理學家的研究,在煩憂的事情當中,約有一半根本不會發生,有百分之30是既定的事實;剩下約百分之20幾則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換句話說,在我們生活所擔心的事情當中,竟有9成以上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比方,擔心會不會遲到、擔心出門會不會下雨,擔心路上會不會有危險、擔心考試會不會通過、擔心客戶會不會反悔、擔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擔心別人是不是討厭、擔心晚上會不會失眠、擔心會不會繳不出貸款……你的擔心能避免事情發生嗎?你的擔心有讓結果變好嗎?你的擔心有幫你解決任何問題嗎?

千金的憂愁也無法償還半金的債。有句話說得好:「不為模糊不清的未來擔憂,只為清清楚楚的現在努力!」未來是不確定的,不管你對未來的擔憂有多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人生最重要的,是你現在正在做的事,你能為未來所做的最好準備,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

如果事情不能改變,抱怨有何用?

別擔憂太多,先反思自己準備了沒。你怕表現失常,事情搞砸,比賽失敗,歸根究底,最可能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準備不夠。所以加強練習,絕對好過一直擔心。「最好的準備,最壞的打算」。當有萬全的準備來應付各項突發狀況,才不會讓自己碰到時自亂了陣腳,手足無措。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有最好的準備,當你連最壞的打算都不怕,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別抱怨太多,先反思自己做了什麼。我們要常在心裡發問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在解決問題嗎?或是我已成為問題的一部分?」如果你老是抱怨,你本身就是個問題。

《不抱怨的關係》的作者威爾.鮑溫(Well Bowen)講得非常清楚:「吼叫不會讓你好過一點,反而會讓你更生氣;抱怨不會讓問題得到改善,反而會讓情況繼續僵持,讓你因為陷入『不滿→抱怨』的輪迴中更加不滿。愈發洩,愈不滿,問題只會愈來愈多;努力處理才能釋放負面能量,讓你釋懷。」的確,如果事情可以改變,何必擔憂?如果事情不能改變,抱怨有何用?

你總是「想太多」嗎?—反芻思考

很多事,想太多,簡單的也變得複雜;很多事,想太多,單純的也變得煩亂。因為想太多就是問題的根源。

人們喜歡想東想西,卻很少人真正了解思考是什麼?為什麼你會不斷思索?那是因為不了解,才左思右想,如果你已經了解,你需要去想嗎?當了解產生,思考也就消失。就好比你在黑暗中摸索,必須思量:「路要怎麼走?哪裡有障礙物?」,如果你看得見,就不必思索,一切都很清楚。

許多人在遇到問題常陷入苦思,大家誤以為想久了就會「想通」。事實不然, 當我們不斷思考某些問題,就是所謂的煩惱,不是嗎?一直反覆思考那些煩惱,只會放大問題,愈想心愈煩亂,這種思考方式在心理學上被稱為「反芻思考」。

思緒,為什麼「剪不斷、理還亂」?

聚焦於自己的問題與狀況,會一直糾結那些問題與狀況。當情緒低落時,會讓你想到一些鬱悶不樂的事,因而你的心情更低落,這又讓你想到更多消極的事,讓自己沉溺在負面情緒當中,這樣的反芻機制一旦開啟了,是很難停下來的。

它會佔據大腦,影響我們對於其他事情的思考,消耗我們的能量和精力,減低解決事情的能力,同時,也會縮小生活中其餘可用的時間,阻礙了美好的事物和幸福的時光。近年研究發現過度思考變成習慣,還是導致心理病症的主要原因之一。例如,焦慮者愈是往焦慮方向想,就感到愈憂慮;憂鬱的人愈是想憂鬱的事,就愈來愈憂鬱。

印度人抓猴子的方法很特別,將椰子打個洞,把香蕉放在椰子裡,綁在樹上。猴子想吃香蕉,手伸進椰子內拿香蕉,卻卡住拔不出來。如果猴子冥頑不靈,那牠就會一直被卡在那裡,動彈不得。但牠只要願意鬆手放下香蕉,就可以成功逃脫。其實,我們就和進退兩難的猴子無異,牢牢抓著各種思想不放,結果就會被卡住了。

專注在你所做的事情當中,就不可能胡思亂想

反芻思考一旦開始,往往難以停止。以下4個方法幫你擺脫︰

1、觀看思想:

就像走進電影院看電影的觀眾,當你觀看你的念頭,你會發覺,思想不斷來來去去。隨著這觀察,接著你會了解,既然念頭可以被你觀察,那麼顯然思想並不是你。一旦你了解「我有想法,但我不是我的想法;我有煩惱,但那些煩惱並不是我。」當你覺知到這一點,你煩惱的事雖不會因此消失,卻不再困擾你。

2、回到當下:

當你活在當下,思考就不存在,你怎麼可能「想現在」呢?你可以想過去,也可以想未來,但頭腦無法想現在,要怎麼想?當下裡只有活生生的體驗,如果你全然專注此時此刻,專注在你目前所做的事情當中,你就不可能胡思亂想。

3、轉移注意:

把注意力轉移到令自己快樂的事情。逛街、看書、看電影、運動、跳舞等,讓自己全然投入其中,便會放下那些纏繞不退的想法。

4、把想法寫下:

與其在腦中百轉千迴,不妨將它寫在紙上,或把問題一件件逐一列出來,這是內心平靜的好方法。「書寫」心中的話,可以很清楚發覺自己的思考模式,也是一種自我諮商。其次寫下來後,我們知道之後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件事便不會佔據所有的心思。

如果你有揮之不去的負面想法,同樣,可以把它們寫在紙上,再丟進廢紙簍裡。心理實驗證實,當你把這張紙丟棄時,心裡負擔也同時被丟掉!

/ 何權峰 / 最貼近人性的心靈作家

醫師兼作家,同時也在大學授課,專長是腦神經科學。一九九五年他開始寫作,早期為《聯合報》、《常春月刊》、《拾穗雜誌》等撰寫醫學專欄。隨後,因接觸「心理神經免疫學」,觸發了他對心靈層面的探究。於是何醫師改變了方向,他開始寫心靈成長和勵志類作品。目前他所出版的心靈勵志書,已超過七十本。

在台港澳、星馬、中國大陸等地區擁有眾多讀者。他的筆觸細膩,平易中顯哲理,妙趣中見智慧。對問題有很深的洞悉,不單只是「診斷問題」,同時還提供視野將心靈提升至更高的層次,「如此,讀者所獲得的,就不單只是書本上的知識,而是全新的人生。」何醫師如是說。

https://health.businessweekly.com.tw/AArticle.aspx?id=ARTL003002201&utm_source=facebook.com&utm_medium=social&utm_content=health&utm_campaign=content&fbclid=IwAR1cLCOLx-JmOUsNv9US6N_awy4-HRPrZA3pz_mo-hHimCwApDSUpy8vIyg

Friday 22 May 2020

羅素最後的告誡

/ 李怡

英國大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1970年逝世時98歲,活了近一個世紀。長壽加上博學深思,學識之博大精深和涉獵之廣,世上很少人能與他相比。他不是閉門做學問,而且終生參與議論時政,常在一些政治活動中現身。他對社會主義、對蘇聯政權、對毛澤東主義、對反越戰,都有議論,亦有反思,批判社會也批判自己,批判精神成就他的偉大。

近日看到網上流傳他的一段電視談話,容顏蒼老,相信是極晚年的訪談。訪者問他:假如這段錄像將被後人看到,如同死海古卷被一千年後的人看到,您覺得有甚麼該對那一代人說的嗎?有關您的一生,以及一生的感悟。

羅素簡單說了兩點,一是關於智慧,一是關於道德。關於智慧,他說,不管你在研究甚麼事物,或思考任何觀點,只問你自己,事實是甚麼,以及這些事實所證實的真理是甚麼,永遠不要被自己所更願意相信的、或者認為人們相信了會對社會更加有益的東西影響,只是簡單去審視,甚麼是事實。關於道德,他說:愛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在這個日益緊密的相連的世界,我們必須學會容忍彼此,我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總會有人說出我們不想聽的話,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共同生存,而假如我們想要共存,而非共亡,我們就必須學會這種寬容與忍讓。因為它們對於人類在這個星球上存續,是至關重要的。

經歷近百年歲月洗滌,長年博學深思,看盡政壇世態,到晚年概括的簡短意見,並認為對於千年後人們仍然有意義,可見真是非常值得深思。

智慧就是事實,就是真相,真理也就在這裏。為甚麼重要?因為人類有說謊和隱瞞真相的習性。有時候出於對自己的權力或利益的考慮,有時候是因為更願意相信一些不符合事實的大道理,有時候甚至出於善意,覺得如果人們相信一些非事實的東西,對社會更有益。不管是甚麼原因,其結果都是反智,都與尋求真理背道而馳。哪怕千年後,人類尋求智慧都應該不問利害、不計得失,一切以事實為主。因為人類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有謊言。自然界的動物不會有謊言,不會有虛偽。謊言只是人類社會才有。人類社會既是謊言的社會,也是不斷與謊言抗爭的社會。

關於道德,為甚麼羅素說「愛是明智的,恨的愚蠢的」呢?明智或愚蠢,似乎跟智商較有關,跟道德無關。但其實不是這樣。因為愛是讓人懂得包容,懂得忍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人在生活中一定會不斷聽到看到與自己意見、想法、感情不同的話。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明就是明智,暗就是愚蠢。當一個社會充滿了許多不同意見的時候,社會就有活力,社會的種種錯誤都會有糾正機會;當一個社會只有一種聲音,這種聲音就一定是謊言,社會也就沒有糾正錯誤的能力。

自由開放進步的社會,任何問題都可以討論,不存在為了凝固的抽象的政治目的,比如愛國,就強使一個問題「沒有討論空間」。批判性思考是社會進步動力,也是一個人的頭腦能夠與時並進的因素。

羅素講的智慧與道德這兩點,歸結起來其實只有一個,就是言論自由。言論自由一是要不斷揭示事實,尊重真相,尊重揭發真相的新聞工作者;二是任何問題都容許討論,都可以發表不同意見。自有人類歷史以來,哪怕千年後,這都是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的動力。

Wednesday 20 May 2020

最後一次做愛

/ 區家麟

手上一本小書《論暴政:二十世紀二十個教訓》,耶魯大學史學教授Timothy Snyder 警世之新作。所警之世,是特朗普治下的美國,此書以史為鑑,敬告美國人,生活安逸太久,制度穩定非必然,歷史隨時走回頭路。

所談之隱憂,對美國而言,是預警式;對香港而言,是現在式。美國人之憂,尚有制衡;香港人之憂,面對資本與權力巨人,制衡之力弱不禁風。

Snyder 引用一本小說主人翁的對白:你最後一次做愛的時候,不會知道那是你最後一次做愛。

你所珍重的,隨時沒有先兆就失去,歷史發展不會不斷進步,沒有甚麼是天經地義。

正如大部分美國人在2016年投票選特朗普時,他們認為民主自由是理所當然,他們投票選誰都不會礙事,太陽如常升起,世界照常運轉。但是,2016年有票你投,不代表2020年仍然有;看特朗普的德性,你真的能肯定2020年美國有民主選舉?

自由的代價是永恆的警惕,通往獨裁之路往往是人民的選擇,民主選舉可以轉眼化為烏有,很多人今天投了票,投票的時候,不知道是有生之年最後一次,Snyder說,歷史充滿了這樣的事例:1932年部分德國人投票選納粹黨登場,他們當時並不知道,他們的一票終結了民主,給暴政登上舞台,盡攬權力。

1946年,捷克人在民主選舉中,投票讓共產黨上場,他們當時也沒想過,結果是兩代人活在專制下四十多年;直到1989年天鵝絨革命後,他們才能再嘗公平公正選舉的滋味。

今天發生的,明天不一定發生;現在擁有的,瞬間可以失去。帝王式出巡,大家有眼目睹,專制近在咫尺。今天我們仍能振臂一呼,自由發聲,不代表明天依然一樣。請珍惜,請捍衛,不要習慣、不要掉以輕心。

(《論暴政》之三)


Sunday 17 May 2020

The Last Dignity of Parliament

/ Tajuddin Rasdi

我既不是政治学的学生,也不是学者,但我了解建设国家和公民神圣权利的基本概念。首先,为了让我们的马来人、华人、印度人、卡达山人、姆鲁人、巴瑶人、原住民和众多其他不同族群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家庭,我们需要一个称之为“国家”的地方。这个国家要想以一个家庭的方式生存下去,我们需要一个“家庭会议”,因此,我们需要召开“国会会议”。这个“国会会议”或“家庭会议”是做什么的?简单。我们称之为“长辈”或“领袖”或“村长”或你喜欢的其他称呼的人,一起坐下来交谈以解决冲突问题,为新国家或家庭的未来拟定计划,并寻求所有部落、种族、和社群的支持以实现共同利益。

所有的这些关键在于“互相交谈”和“互相咨询”或“互相提醒”或“互相建议”,以达成共识或多数意见。只有在内战或战争期间,才能暂停“家庭会议”的职责,并允许个人统治。在通讯系统仍然可以正常运作,且没有外来敌人的情况下,必须坐下来召开“家庭会议”并接受或提供咨询。

在此次的5月18日,这些家庭成员似乎将聚在一起聆听御词,然后回家。这不是召开家庭会议或国会会议。这是一名象征性的领袖召集国会议员并召开一场汇报会。在这个5月18日,当所有的国会议员来到名为“国会大厦”的大楼,舒适地坐在“国会的椅子”上,并得到官方提供的“国会口罩”以及“国会椰浆饭配仁当鸡”(给没有封斋的国会议员),并坐在一个叫做下议院的房间内聆听御词,这些在我的个人字典中,全都不叫做召开“国会会议”或“家庭会议”。如果我们送去的,叫做“长辈”或“领袖”的人民代议士不获准发言,这场会议不过就像是政府学校课堂里的老师要求学生必须像老鼠一样安静那样。这是一场没有尊严、没有意义、以及没有必要称之为召开“国会会议”,也不符合“家庭会议”的神圣职责的会议。这是一场汇报会,仅此而已。

我一直以身为大马人而感到骄傲,虽然在我过去30年的成人岁月里,我们的政治人物在国会里耍的把戏让住在大马的人也很难感到骄傲。无论一个种族或一个宗教组织的道德如何,无论他将自己视为这个国家的守护者或认为自己高于道德,并因此完全摧毁了我们称之为“马来西亚”的结构,我一直都为我们的国会议员能够不被拖出国会或被绑架以阻止他们出席国会发言而感到骄傲。此事从未发生过。虽然我曾听闻将议长抬出州立法议会,以及所谓的州立法议会现正召开新一轮“流氓会议”的一些有趣的故事,但我们神圣的国会从未发生过此事。

因此,来到了这个有着“2020年宏愿”的2020年,当我国应该成为一个文明成熟的先进囯时,一群叛变的国会议员摧毁了一个国家所需的纽带。国会已经不再是国家建设的最终粘合剂。当家庭会议被一群不负责任的公民骑劫时,我们不再是一个家庭。

如今,我要如何告诉我大学的学生,我们是一个有公民尊严的国家,我们拥有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福祉有着个人责任,且必须为这片乾枯的土地而视死如归?我怎么能够告诉他们,是他们通过向他们所选的代议士提出劝告和建议,来制定这个国家的法律?我怎么能够告诉我们的孩子,在国会里,没有人可以凭藉他或她的财富,或他或她的家庭背景,而显得与众不同?我怎么能够对他们说,在国会里,国会议员神圣的声音将与数千选民的声音产生共鸣,从而让每个人都能享有这个国家的财富?

当这些教育不再有任何价值时,我还可以使用什么字眼来教学?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到了我们大马的海岸。它标志着许多人的民主和权利的死亡,并慢慢地走向了霸权的思想和理想。

2020年5月18日这一天,将标志着我们63年独立以来的最低点,我们的民主已死,我们不再是一个家庭。

https://www.sinchew.com.my/content/content_2273041.html
https://www.sinchew.com.my/content/content_2272668.html

Wednesday 13 May 2020

《血統的原罪》之提醒

/ 莊仁傑

《天龍八部》是個人最愛的金庸長篇小說之一,其中蕭峰因為是契丹人血統而被冠上許多罪名,即使他為當時的漢人政權——宋國做了許多事。最後蕭峰雖然消弭宋遼之間的戰爭危機,但是卻『因血統而必須效忠某國』的概念,最後被迫自殺。

雖然這是小說內容,但是因血統入罪者在歷史上卻常常發生,從最輕微的歧視到驅逐,甚至到入獄和種族屠殺,所在多有。但是因為血統而受到迫害的,並非只限於長居於國家享有公民權的人,還包括了無端端被冠以某國公民身份的外國人。《血統的原罪:被遺忘的白色恐怖東南亞受難者》就是一本說在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留學台灣的東南亞華裔公民如何因為血統而被打為白色恐怖的政治犯。

因言入罪

《血統的原罪》不是一本歷史著作,而是一本偏向報導文學的書。以陳欽生、陳水祥、鄔來、陳團保、蔡勝添等在1960和1970年代到台灣留學,但是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被」成為共產黨員、從事反政府宣傳的罪犯等等,進而變成了白色恐怖的受害者。其中最為荒繆的是,他們雖然有著馬來亞/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等國籍,卻因為是華人而被國民政府視為是中國人,視他們是台灣國民而審問他們。即使馬來西亞等政府對此表達抗議,也沒辦法救出這些國民。

會有如此荒繆的情節,被人視為是台灣的國民,必須從清末的國籍法說起。當時清政府採取血統主義,認為只要有華人血統者都可成為中國國民(例如父親或母親如果是中國人,其後代即使出生在外國,也可成為中國人)。這國籍法也被中華民國繼承。雖然在二次大戰前的東南亞並沒造成多大問題,但是當東南亞各國獨立,當地華人擁有當地國籍,並且效忠對象也變成東南亞各國,而且也以外國人的身份到台灣留學,這些就成為問題,成為可以鑽的漏洞了。

陳欽生等人因為政府為了破案(或者領功和獎金)而被誣為共產黨員、或者因為對中共有所認識而被綁架來台隨後因文字入獄、或者因為與友人通信中批評政府而被捕等等。這些被誣賴和因言入罪的並非最糟糕,更可怕的是這些事件的背後還包括了因為台馬關係走下坡,於是這些人成為台灣政府向馬來西亞政府施壓的棋子。最令人髮指的是以他們的血統是華人為由,把他們的國籍改為中(華民)國。

雖然陳欽生等人在今日獲得平反,但是強調血統主義者仍然大行其道。曾經看到擁有馬來西亞國籍的華人說,因為馬來西亞華人的祖先來自閩粵,而必須要無條件接納現今中共政府所支持的民族主義和各種做法,並且必須要以中國人為榮等等。如果對中共政府有任何質疑或批評,則是大逆不道。可是實際上,不論拿著何國的護照,都擁有批評某國政府的權力,更別說血統和國籍、政府和國家,是完全兩碼事,可是在這些論述卻把它們參雜在一起。

《血統的原罪》所揭示的,就是當這種強調血統主義的思維去到極致,並且成為政府對待國民甚至外國人的工具的情況。也許今日許多人認為這不會發生,但是血統主義在今日一些地方不斷高漲,誰能確保歷史不會重演,甚至這些血統主義者成為自己所支持的事物的犧牲品?

因此,《血統的原罪》的可看之處,不只在揭露過去,也在今日提醒我們一個可能發生的未來。希望那未來永遠不會發生。

Friday 8 May 2020

不必做英雄

/ 林沛理

今天重讀卡繆七十三年前發表的《瘟疫》(The Plague),已成一項抗疫儀式。卡繆的小說之中,《異鄉人》(The Stranger)才是我的至愛,《瘟疫》予我最深刻印象的,是它對「英雄氣質」(heroism)的理解。

現代人對英雄的想像往往來自通俗文化。比方說,電影的天職是娛樂大眾,在它塑造的幻想天地,普通人也可以當英雄。然而我們活在一個說大話和誇海口的世界,在這個什麼都超額和過度的年代(the Age of Excess),英雄也逃不了被「加強」、「加大」和「加碼」的命運。今日最受歡迎的電影賣的不再是「常人英雄主義」,而是「超級英雄主義」(superheroism)。

「超級英雄」是個矛盾詞,英雄值得景仰,不是因為他們本來就異於常人,而是因為他們雖是常人卻能克服常人的恐懼、怯懦和自私,做出種種令人嘆服之舉。換言之,英雄本來是常人,超凡的是他們的勇氣和犧牲,不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與眾不同。

這正是卡繆在《瘟疫》為英雄下的定義:見義勇為的普通人就是英雄(Heroes are ordinary people doing extraordinary things out of simple decency)。在小說中對抗瘟疫的抗爭者就是這樣的人。抗爭者隊伍的骨幹成員格蘭(Grand,英文有雄偉、堂皇的意思)是個平凡不過的低級公務員,他想留住要離開的妻子卻開不了口,想寫小說卻無法下筆。

領袖賴斯(Rieux)是醫生,視抗疫為履行職責。他相信,抗疫不是英勇行為,只是做正當、應該做的事情。他說:「在當時的情況下,加入抗疫大軍沒有什麼特別,不加入才奇怪。親眼目睹疫症帶來的苦難,只有瘋漢、瞎子和傻瓜才會選擇不作為。」

這是《瘟疫》的道德教訓,也是卡繆對世人的忠告:不必做英雄,只要不做瘋漢、瞎子和傻瓜就可以。

Wednesday 6 May 2020

我們與惡的距離

若當我們成為事件中的當事人,不論是被害者或加害者,只要加入情緒的拉扯,都會出現盲點。

我們與惡的距離》是近來朋友間討論度最高的劇,除強大的演員陣容外,劇情以台灣過去曾發生的兩起重大無差別殺人案為原型改寫,探討事件後續發酵在社會上的種種層面。

這部劇節奏明快,但觀賞時心情卻是沉重的。劇情緊扣被害人、加害者與家屬;律師、媒體與醫生,各個角色的對白情節,因彼此的立場不同,激盪出善與惡間的灰色地帶。究竟何為善惡?很多細節值得深思。

「換位思考」就是英文中常出現的「critical thinking」,並不是因為英文中有一個類似criticize(批評)的字,這件事情就絕對跟批判有關。

事實上,批判性思考是指有能力把事情的本質思考透徹,且非常理性地的去理解人、瞭解事情緣由。

但從劇情中能了解到,若當我們成為事件中的當事人,不論是被害者或加害者,只要加入情緒的拉扯,都會出現盲點,以致無法辨別自己的思考與行為是否確實理性客觀。

以下是我自己看過劇後,認為值得提出來與大家一起思考的部分:

1. 宋喬安內心的兩種聲音

宋喬安身為資深媒體人,同時是電影院槍擊案受害者的家屬,兒子天彥在看電影中身亡,後來在工作中巧遇兇手的妹妹李大芝,一開始雖然欣賞她的理想。

但在發現她是加害者家屬後,無法再一起共事,甚至派自家記者跟拍李大芝一家人,引起一連串的風暴,被李大芝哭著控訴:「你們殺的人,沒有比我哥少。」

而劇情進入尾聲時,宋喬安對李家人說:「其實我心裡有兩種聲音,一是希望你們家庭永遠活得不快樂,二,其實我知道你們也是受害者。」

這兩種心情,都對,也都不對。一個從受害者本身的視角出發,另一個則是站在中立的角度。

人本身的矛盾,都源於自己內心的聲音太多,而無法從中取得平衡,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自我?一命抵一命,但殺人犯在交換自己的命之前,他是否也有基本的人權需要被理解?

2. 王赦對事業有理想抱負,卻讓自己的家人擔心受怕?

王赦因自小在育幼院長大,對弱勢族群充滿了同理心,一直想挖掘更多人性與真相的辯護律師,但這群弱勢者在一般人眼中卻是變態、殺人犯與神經病。

他因為身為這群人的辯護律師,而導致有身孕的太太在網路媒體上不斷受到網民的攻擊與不諒解,甚至連岳父母都覺得是他虧待自己的太太,才導致太太早產,自己兒子過世。

於是他試圖改變,只接那些有錢賺的案子,但在太太眼中,他卻失去了追求理想的光芒。

每個人一出生手中握有的籌碼註定不同,因為同情外人,而損害自己家人的人生安危到底對不對?為保護家人安全、經濟收入穩定,卻失去對理想的熱情,每天如行屍走肉般工作,還讓更多受害者再度受傷害,這樣又是正確的嗎?

有人說:平衡點才是人生的致高點,因為平衡點永遠都達不到,我們永遠都在追求它。

3. 應思聰的思覺失調症,是他的錯還是輿論的錯?

劇中應思聰因工作失意、女友輕生,加上從小被媽媽拋棄缺乏愛,雖投靠姐姐,內心卻缺乏安全感。罹患思覺失調症的他,常常聽到腦袋中有一些聲音,但無法辨識到底是誰在跟他說話,所以做出極端的行為。

不管是天生的基因,還是社會附加給他的壓力導致病症加劇,這責任要歸咎於誰?生病有沒有罪?如果有,那癌症或長期慢性病的病患是否也需被隔離處罰?還是只有精神疾病患者犯的錯才是錯?若輿論帶給精神疾病患者無形的傷害,發話者是不是也需要受刑?

人世間太多事情沒有絕對的是跟非,而是每個人立場跟角度都不同。世界上真的存在完全理性與永遠能保持中立的人嗎?

我們必須承認,「人」的能力真的很有限,我們不是神。事情都不複雜,其實最複雜的是人,因為人是感性,有思緒的動物。

我們身上所有的刻板印象、所有標籤有沒有其他詮釋的角度?其實透過《惡》劇,我們也看到了,都有!

我們與惡的距離》除了對社會大眾進行一場集體的心理治療,同時也試圖刺激觀眾的思考-----

有時我們在追求自己認為的正義時,是否傷害到別人?

除了觀看媒體的報導跟著評斷之外,我們有沒有收集資訊、查證,並且整合的能力?

我們有沒有站在所有當事人的角度去思考的能力?

除了以收視率支持《惡》劇之外,我想這是導演、編劇與製作團隊想要點醒社會大眾、帶給大家不同啟發的地方。

12 個關於劇情的英文單字:

●Critical thinking 批判性思考;換位思考
●Stereotyping 標籤
●Observation 觀察力
●Emotional 情緒化
●Rational 理性的
●Bias 偏見
●Judgmental 批判的
●dealistic 理想主義的
●Trauma 創傷
●Victim 被害者
●Penetrator 加害者
●Death penalty 死刑

Madeleine/說世界的語言,圓自己的夢想

紐約出生,高中回台,臺大畢業。17歲開始從事成人教育。發現國際化是台灣人的渴望,邊緣化是台灣的人隱憂,成立「以熙國際」教育機構,以英語表達力為主,配上不同專業訓練,助台灣人站上國際舞台。 身為華裔台灣人,從事服務中,體悟中西文化衝,了解女性因環境以及社會框架受到的限制。在教育服務之餘,不斷分享自己理念,用自身經歷啓發更多亞洲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