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27 September 2019

马哈迪与华教的博弈

/ 林韦地

首相马哈迪今年9月17日说,“马来西亚不需要华文学校,但我们尊重华人对此事的敏感度,所以我们不会关闭华校,我们需要用不会伤害和让华人敏感的方法来处理。”,“我们曾建议将所有学校(包括国民学校和国民型学校)放在同一个校区里,但华教人士也反对。他们不要他们的小孩和其他种族的小孩混在一起。”,“如果所有人都将自己视为马来西亚人,那就不会有种族政治的位置”,“此时此刻,我们仍认同我们自己原籍国”。

马哈迪的发言其实毫无新意,谈的都是旧问题,基本上也都是马来右翼的立场,或理解,即要废除母语教育,母语教育是国民不团结的祸首,所有人都应该念同一种学校(宏愿学校),华人到现在都还是热爱中国,华人都不认同马来西亚。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华社对此一发言几乎是毫无反应,除了拥抱巫伊联盟的马华公会发了篇不痛不痒的文告之外,不见任何行动党的政治人物,或华教单位华团,出来发表任何文告,全部人都静静,让这件事情也就船过水无痕地漂过。

马哈迪的发言毫无新意,华社这么静一点情绪都没,那就有点稀奇,(二十多年前老马第一次搞独裁,选后翻脸不认人践踏华社时,华社好歹也是含血含泪抗争到底),可能可以有几种不同的解读。

比较正面的说法是,大家都知道那个熟悉的老马回来了,老马还是那个老马,但觉得老马的时代不长,无谓和他计较,反击只是造成冲突,助长他和马来右翼的声势,低调做些实事要紧,(特别是董教总不到一个月前才被老马标签为种族主义组织)。

比较负面的说法就是,华人在509的族群平权希望幻灭之后,对公共事务已经失去兴趣,有能力移民的就移民,留在本地的也无力再做抗争,觉得学好英文马来文比较重要,温水煮青蛙地被动地认同马来右翼的同化论述,(老马第一次执政时,就有很多华人放弃了华文源流教育)。

现实情况是马来西亚华人七百四十万,每个人的意识形态和心态皆有不同,当然无法这样简单二分或一刀切,但都需要共同面对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到底还有多少华人相信文化多元主义,相信母语教育的价值。

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可能很残酷,华人是利之所趋的族群,抗拒使用马来文作为第一语文(印尼模式),多只是因为认为马来文没有经济价值,对伊斯兰文化缺乏兴趣甚至恐惧,但若以英文替代作为第一语文(新加坡模式),很多华人就没有这么排斥。

即使在华文学习和使用上,很多华人也是基于中国崛起后的巿场和经济利益,而与了解马来西亚华人自身的历史和文化毫无关系。

因此很讽剌的是,马来西亚华人的意识形态可能和马哈迪其实颇为吻合,这也解释为什么马哈迪屡次消费华社在大选都还是赢得华人的支持,很多华人可能私下都认同老马的英文教数理政策,(总比马来文教数理好吧?),为其医生的精英主义形象所折服,(总比纳吉那个贪污败家二世祖好吧?),其威权独裁的作风和语言也符合华社的父权意识,(所谓老马识途),马哈迪的“马来人懒惰论”也深受华人欢迎。

马来西亚华人和马哈迪的唯一矛盾恐怕只是,马哈迪就不是华人,华人也不愿意伊斯兰化和马来化而成为马大帝的子民,马哈迪对马来人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其实很讽剌地正是嫌马来人“不够华人”,同理,正因为不够华人,不可能和华人竞争,永世需要被保护。

无论马来西亚华人处于何种心态,可以肯定的是,509前与友族携手打造新马来西亚/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的乐观已经一去不复返消失无踪。因为语文的隔阂,马来西亚各族人民对彼此的沟通和理解其实非常依赖政治人物,当马哈迪重新拜相掌握话语权,他对华人的各种批评又重新建构或深化了马来社群对华人错误的刻板印象,而华人已经无力在这个国家的语境里重新做自我解释,一如众华人政治人物的失语。

理想的幻灭是务实的开始,华人对公共事务静默,退居族群和资本本位,新马来西亚的梦醒,华人惊觉,原来“分而治之”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如同在这个国度,任何执政者,都会变成国阵。

林韦地* 槟城人,医生,文字工作者,书店老板,出版社发行人。

Tuesday 24 September 2019

源自禁酒運動的旅遊業始祖

就算你對英國不熟悉,都應該會聽過Thomas Cook這間英國旅遊公司的名字,可想而知它的知名度有多高,亦可以理解為何星期一(23日)凌晨正式確認Thomas Cook必須申請破產管理時,消息對英國及全球旅遊業十分震撼。

在實際影響方面,原定即日起出發的所有Thomas Cook旅行團和航班取消,這會影響大概100萬名已訂團的顧客,而目前大概有60萬名Thomas Cook顧客在海外,原本會透過Thomas Cook的安排回英,但那些機位即時確定無效,因此英國政府需要安排機位、包括派出空機,接載他們回國,當中15萬人原定未來兩週內回國。有旅遊雜誌編輯向BBC說,英國旅遊業界中,很多人都曾在Thomas Cook工作,或跟他們合作,對這間公司有感情,因此對手都不想Thomas Cook倒下,會有若有所失的感覺。

維多利亞年代:遠行仍是上流社會的玩意

大家稱Thomas Cook有178年歷史,這是指公司創辦人Thomas Cook在1841年安排超過500人進行一次「本地旅遊」,而那次旅遊其實宗教意味頗重,Cook是安排該批人士,由英格蘭中部城鎮李斯特(Leicester)往鄰近的Loughborough,參加一個支持禁酒的活動(你也可以理解為香港政治中所謂的「蛇齋餅糭」)。Cook年少時是生產櫃子的工匠,也做過傳教士,接觸過不少人因為酗酒而生活遭破壞,因此投身禁酒運動。若看看現在,旅遊通常都是吃渴活樂,現代旅遊業的源起就有點諷刺。

李斯特與Loughborough只相距大概12英里,即20公里以下,較香港東鐵線紅磡往羅湖還要短(後者直線距離只有25公里,火車線則大概40公里以上),現在駕車不用半小時就可到達,但若放在19世紀維多利亞年代,當時大部份英國人只會在20英里(約32公里)範圍內往來,長途遠行只是上等人的奢侈玩意,因此那個旅程——以至Thomas Cook之後推出的其他旅行團,例如去看看熙來攘往的倫敦——對一般英國人來說是十分新鮮的體驗。而且,Cook當時做到每人只收費1先令(相當於現在的3英鎊),就包括了來回火車交通、膳食甚至娛樂的開支,這在當時同樣是沒有人做過。

現代旅遊業所包含的各項元素和運作模式,若果分拆來看,Cook未必全部都是第一人,19世紀中起都有其他人做過,但Cook做得最全面,並將所有要素綜合在一起,而且在這個行業工作多年,發揮了奠定旅遊作為一個重要行業的角色,因此他及其公司Thomas Cook被譽為現代旅遊業鼻祖。Cook成功的地方在於把所有外遊的細節全部安排好,最起碼是交通、當地和來回時的食宿、以及景點,想到如何透過「團購」來獲得折扣價,從而推低顧客外遊的成本。另外Thomas Cook早在1870年代率先發展出旅行支票,進行外滙兌換(但他們之後把這方面的業務賣走)。

甚至宣傳也做得好過對手,因為Cook做過印刷,懂得門路去印刷海報及介紹旅遊刊物,例如當中最著名的歐洲火車時間表,一直到現在仍有刊印(但已不屬Thomas Cook出品)。Cook會出版不少書籍去介紹何謂旅遊、旅遊有什麼體驗、旅遊時要注意的細節,例如Cook曾經寫過「女士參加蘇格蘭Highland旅行團是安全嗎?」——again,不要忘記Cook身處男女仍高度不平等的維多利亞年代,女性很難獨自出門遠行。有趣的是,Thomas Cook在19世紀不少顧客是單身或沒有丈夫陪同的女性,因為參加旅行團,有其他女性作伴,又有Thomas Cook帶著,會較為安全。

兩世紀多度易手:由國營到德資到中資

該次禁酒活動團後,Cook之後一直有承辦同類旅程郊遊團(但不是為了出席政治活動),到1845年辦了個由英格蘭中部往西北部都會利物浦旅遊團,才算真正把旅行團當作一項生意。他1846年開始替英格蘭人辦蘇格蘭旅行團,1851年搞了多個英格蘭其他城市的居民往倫敦參觀萬國工業博覽展的旅行團,1855年第一次辦歐陸旅行團,由英格蘭乘船往比利時的安特衛普,之後遊覽布魯塞爾、普魯士的科隆、巴登(Baden)大公國的海德堡(Heidelberg,當時德國未存在)、法國的斯特拉斯堡,最後到巴黎參觀世界博覽會;1865年首度搞美國旅行團;1919年成為英國首間推出乘搭飛機旅行團的旅遊公司;而在19世紀,Thomas Cook也接到政府合約,處理政府運輸及郵遞,例如安排運送軍人到英國的非洲殖民地。

Thomas Cook傳到家族第三代便放盤,1928年賣給比利時的Compagnie Internationale des Wagons-Lits,後者都十分著名,這就是營運當時最豪華火車旅行線「東方快車」的公司。之後公司多次易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英國火車業崩潰,政府把Thomas Cook國有化,以免公司倒閉,到1970年代才把公司私有化,賣給一個英資財團;到1992年起變成德資公司,先後被兩個德資財團擁有,公司名稱一度有「有限公司」德文縮寫「AG」,到2007年收購了另一間公司後才刪掉,把名稱改為「Thomas Cook Group」。原本的德資大股東在2009年破產,需要賣掉手上Thomas Cook股權,公司現在已沒有德資背景,目前主要股東是英美兩地一些基金,以及2015年起注資的中資企業復星。現在,Thomas Cook主要營運三大業務:最主要的業務旅行團,以航空公司及酒店營運。

網上競爭:「實體店」的困境

Thomas Cook早已陷困多時,套用路透的報導,Thomas Cook面對的問題包括債台高築(負債17億英鎊,折合為166億港元/645億新台幣/148億人民幣)、網上競爭、旅遊業環境轉變和暑假旺季出現的地緣政治事件。有關債務,Thomas Cook過去10年進行多次收購,因此積下大量債務,而近幾年的營運又一般,不時蝕錢,導致公司一直不能清還債務。至於地緣事件,路透舉了夏季酷熱作例子,但對Thomas Cook更大打擊的應該是北非政局混亂。Thomas Cook旅行團的顧客主要來自英國及歐陸國家,他們最常去的旅遊地點包括其他歐洲國家及北非,但自從阿拉伯之春後,一些北非旅遊勝地,例如突尼西亞及埃及,久不久就有嚴重恐襲,令Thomas Cook辦不到這些地方的旅行團。

當然,Thomas Cook最嚴重的問題始終是網上競爭和旅遊業環境轉變。Thomas Cook到現今仍在網上服務及銷售方面十分薄弱,依然主要依靠分店出售服務。客人仍有前來的,但他們更易在網上找到更便宜的外遊選擇,Thomas Cook在定價時就面對很大壓力,遏低了公司的盈利率。英國傳媒形容Thomas Cook仍然是「實體店」(bricks and mortar)運作模式,Thomas Cook保留大量分店,鋪租、分店人手、燈油火蠟等全部都是成本。事實上,英國整體零售業都出現這個問題,無論賣什麼,只要依然依賴龐大實體分店網絡的,那間公司都出現問題,最佳例子是馬莎百貨。

[文首照片來自Thomas Cook,是Thomas Cook行政總裁 Peter Fankhauser 與公司大股東復星旅文的董事長錢建農今年1月出席一個活動 -- 不找來這張照片,也沒留意Thomas Cook的中文譯名是「托邁酷客」]

. 路透:Key dates in the history of tour company Thomas Cook

Friday 20 September 2019

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 林沛理 

女友人是個藝術的門外漢,卻對十月初舉行的保利秋拍引頸以待。今次的拍品包括無瑕美鑽、天然翡翠、彩色寶石和品牌珠寶。她告訴我,即使無法擁有這些「珍品」,到拍賣會現場近距離看看也是好的。她說這話時情深款款,幾乎令我重拾對女人和愛情的信心。

鑽石可真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夢露(Marilyn Monroe)最多人翻唱、模仿和令人產生共鳴的歌,不是感嘆逝者如斯的《大江東去》(The River of No Return),而是講女人對鑽石一往情深的《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在那套現在沒有多少人記得的電影《紳士愛美人》(Gentlemen prefer blondes),夢露唱出了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女人變老,男人變心,但鑽石不管如何切割,也不會變形。」這是女性對物質主義的擁抱,毫無忌諱,也壯大了之後出道的女藝人的膽子。三十年後,麥當娜(Madonna)模仿夢露,在《物質女孩》(Material Girl)的音樂短片裏,向世人理直氣壯地宣布:「有很多銀紙,才是真命天子。原因是我們活在物質世界,而我是個物質女孩。」

在好萊塢的電影世界,珠寶鑽石之於女性,一如槍械武器之於男性,是分別用來界定女性特質(femininity)與男子氣概(masculinity)的重要工具。正因如此,好萊塢的一線女星由格蕾絲.凱莉(Grace Kelly)到柯德莉.夏萍(Audrey Hepburn,又譯赫本)到茱莉婭.羅伯茨(Julia Roberts),沒有一個在電影裏不曾試過戴著首飾顧盼自豪,或者對著鏡子發出勝利的微笑。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改編自卡波提(Truman Capote)同名小說的《珠光寶氣》(Breakfast at Tiffany's)。在所謂「夏萍學」(Hepburnology,又譯赫本學)中,《珠光寶氣》的地位特殊。夏萍演一個貪慕虛榮但不失天真的交際花,對愛情未完全死心,但令她有無限憧憬的是上流社會的珠光寶氣。最經典的一幕,是架著墨鏡、穿著香奈兒小黑裙和戴著珍珠項鍊的夏萍,大清早站在蒂芙尼珠寶店門外,對著擺放在櫥窗的珍貴珠寶,心不在焉地吃她那廉價的早餐。

這一幕動人,因為它拍出了分隔著門外門內、貧與富、特權階級與勞動階層不可逾越的距離。無論夏萍的角色怎樣努力,始終只能做一個「往裏面看的局外人」(an outsider looking in)。

與其說女人熱愛或鍾情於珠寶(have a passion for jewellery),倒不如說她們對珠寶沒有招架能力(have a weakness for jewellery)。沒有招架能力,就是明知不應為而為之,英文所說的「against one's better judgment」。

在張愛玲的小說《色·戒》,主角王佳芝色誘漢奸易先生,目的是要除之而後快。她最後下不了手,因為在跟易先生做愛的過程中萌生了愛情的幻覺。姓易的帶佳芝到珠寶店,買了一枚粉紅色的鑽戒給她。佳芝看到鑽戒心裏對自己說:「這個人是真愛我。」在張愛玲的冷眼中,鑽石不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而是她們最大的敵人,令她們欺騙自己的能力(capacity for self-deception)更上層樓。「色」——對性慾的沉迷——與「(鑽)戒」——對愛情的憧憬——是王佳芝的兩條軟肋骨,最終令她陷入絕境。這也是小說名字的真正含義。

說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當然是一種性別定型(gender stereotyping);但並非全無事實根據。女人愛珠寶是一種移情作用(transference),讓她們將感情轉移到不會出賣她們的物件身上,以掩飾對男人和愛情的失望。男人認定女人拜金,則是因為這樣想可以令他們更心安理得地當女人是用來滿足性需要的物件(sex object)。

法國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說《珠寶》,寫窮丈夫在妻子死後把她收藏的「假首飾」變賣,才發現首飾的價值不菲,原來是情夫送給妻子的禮物。他大受打擊,但並不介意過「忽然富貴」的生活。他告訴別人自己繼承了一筆可觀的遺產,然後把工作辭掉、流連妓院,直至娶了一個沉悶但循規蹈矩的女人為妻。

小說充滿反諷,珠寶的「真」映照出愛情、婚姻、事業、人際關係與社會道德的「假」。莫泊桑批判的不是男人的窩囊和佔有欲,也不是女人的水性楊花和貪慕虛榮;而是金錢的專制和暴政(the tyranny of money),令男人女人不得不出賣自己。■

/ 林沛理 評論家,曾任牛津大學出版社總編輯及《香港01》執行總編輯,現為顧問公司負責人及《Exposed》(http://www.facebook.com/NewsUSChina/)主編。

Thursday 19 September 2019

迈向冲突的结盟:新常态

/ Rais Hussin

马来人、穆斯林、甚至所有马来精英,都有权结盟。毕竟,上苍创造了拥有不同部落和民族的世界以让他们互相学习;正如可兰经所说的那样。

但是,在一个人“互相学习“之前,该联盟必须摒除他们过去的敌意并重新出发。就希望联盟而言,这个非常年轻的联盟,几十年来一直是反对党,在运作联邦和州政府时就出现问题,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学习如何作为一个统一的机构之前,他们无法摒弃他们的敌意、他们的意识形态冲突,以及他们在工作习惯上的不同。

希望联盟,无论好坏,仍在经历这种摒弃敌意和重新学习的过程,以成为一个更好的联盟。

巫统和伊斯兰党的结盟,也曾经发生过,但却与上述情况无关。在还未转变成为马来人军团,或者说是,马来超级民族主义者之前,他们在上届大选前就已经开始鬼鬼祟祟地合作。

如果大马想要知道后者所带来的危险,可以参考印度的印度人民党,他们现在固执地想把全世界最大的民主国家,转型成为一个只专注兴都教徒的古世界,并践踏少数民族的权益。

然而,多数人的暴政绝不能成为新政府的基准。当他们这样做时,他们表面上的数字优势将被用作武器以消灭从江沙到亚庇的所有组织的声音。

然而,伊党和巫统的结盟是否可行,有鉴于他们在1974至1978年的惨败,并导致吉兰丹进入紧急状态?是的,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想把大马带回神话里的时期,那时的“Tanah Melayu”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是马来人的土地。

巫统和伊党合作以主导大马半岛119个以马来人为主的议席。他们相信只要掌握了大多数,其他种族就会屈服,最终,臣服于他们。

但实际的目的更简单。构思和成立这个联盟的政治人物才是最大受益者;如果夺不下政权,他们也是失去最多的人。所有这些都是在帮助对失信,以及触犯各种形式的反洗黑钱法令的人逃脱罪行──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的话──如果计划失败,他就会入狱。

如今伊党和巫统被指是大马最大的盗贼同盟,无论是通过一马发展公司或朝圣基金局,他们试图以引诱或诱骗的方式来赢得来届大选,这把危险的匕首直接指向大马法治的核心。

大马人很快就会看到激烈的身分认同政治。种族和宗教将成为这个不断变化的政治动态中的主要讨论课题。关于政策的想法或讨论很快就会退居二线!希盟不应该因这种叙事而遭遇失败。

希盟必须通过专注于人们的需求,在技术上和构造上作出改变:降低生活费、提高生活质量、制造工作机会、可负担房屋和可负担的医疗保健服务。

大马人,特别是18岁以上的人,必须接受教育以成为希盟的前锋;与其他几代和种族的选民一起担任领航员,以引导大马走向更高的道德基础。

陪审员就近在眼前!就是人民。

Wednesday 18 September 2019

【五蘊皆空】——觀照身心世界

佛教的宇宙觀是由人的內在完成的,因為萬法唯心所現,個人的小世界是自己業力所現,外在的世界是大家的共業所感。如果我們希望世界和平,首先每個人的內心必須平和;一般人希望和平而瞋恨戰爭,這個人的內心便是不平和,那麼世界是不可能和平的。

五蘊中的識蘊,是世界環境、身體機能與心理現象的總和,也就是業力的結集與延續。心是身體的主人,而身、心組成的自我是環境的主人。宇宙本身是整體的存在,沒有古今及方位之分。由於眾生心動而造業,種種業力影響了宇宙現象的幻起幻滅。

所謂三世,可短可長;短的是前中後三個剎那、三個念頭,長的是前生、此生、來生,乃至過去無量世、現在無量世、未來無量世。眾生的身心世界經常不斷地變換存在的內容,所以稱之為「因緣假合」,絕對沒有永恆不變的自我。

生命與輪迴,是色、受、想、行、識——五蘊的相似相續相。善惡行為的業力,會不斷地連貫下去。所以,十年前做的事我們到現在還能記得,雖然自我已經改變了許多,感覺上還是同一個人。因為識蘊經常維繫著自我中心,不論今生或來世,自作終究是自受,直到解脫之時,才能轉識成智。

開悟別無手段,當我們理解,並親自體驗到身心世界是虛妄的,就能把與自我有關的內在與外在,精神與物質,全部放下;與無我相應,才能悟入佛的智慧心。從眾生的觀點來說,佛是存在的,但佛卻沒有成佛這種觀念。如果佛認為自己在度眾生,那麼他就不會是佛。真實的覺性遍於時空而又超越了時空。

《禪與悟》https://www.ddc.com.tw/book/detail.php?id=4689
《禪鑰》https://www.ddc.com.tw/book/detail.php?id=5369

Thursday 12 September 2019

真相之死,有四種方式

/ 區家麟

讀《論暴政》一書,又看見歷史在重演。

據說,在納粹德國時期,真相有四種死亡的方式*。

一,死於公然敵視事實 (open hostility to verifiable reality)


真相未必容易百分百查證,但我們可以透過查證,觸碰事實、接近真相。但世上就是有些人,公然敵視可核查之真實,以假亂真,拒絕查證,把創作當事實,把謠言當真理,或不探求事實就四處宣揚。例如堂堂中央電視台有關「爆眼少女」的報道,例如尊貴行政會議成員羅范椒芬的「免費性愛論」。有這副德性的人,曾經掌管香港教育,曾經掌控科技園,大紫荊頒了給你,大家就明白,香港滅亡之路不是一天建成。

二,死於咒語喃嘸 (shamanistic incantation)


有些說話不斷重覆,如咒語般反覆唸誦,虛構故事變得真實。如不停說「曱甴」,就可以殺無赦;如「外國勢力」「顏色革命」,講得多就變成真理。你問那些喃嘸一樣唸唸有辭「外國勢力派錢」的人,有無例子?有無證據?一句也答不上,反正我信了,就如中了蠱毒撞了邪。

三,死於錯亂思維 (magical thinking)

即是眾所周知的自相矛盾,雙重標準,把理性喧囂地擱下,每天快樂自摑。例如警察每天的記者會,前天警方說不接受示威者幪面投訴難調查,今天就開設 whatsapp 熱線接受市民匿名篤灰;警察幪臉無證無編號,卻謂市民不滿可以投訴;警察撲跌校外和平學生卻賴「地面濕滑」跌倒;能射死人的「催淚彈」叫作催淚「煙」,一支鐳射筆就稱作鐳射「槍」;而鐳射筆照眼有罪,警察開槍射頭叫克制,地鐵車廂亂棍打人叫最低武力。

四,死於盲目信任 (misplaced faith)

個體信任權威,自動停止思考。遇過一些內地人,問他們,你明知內地傳媒姓黨,新聞受操控,上網不自由,講話要小心,為何還要相信黨的喉舌?我聽過這樣的答案:「因為相信政府,它做的事都為老百姓好,它為我們審查資訊了,過濾了不良訊息,我們就不用煩惱了。」

真相死亡,才令極權成為可能。如果你相信「沒有真相,只有詮釋」,又或覺得真假難分,就索性不分,小心,專制政府最樂見。當謠言滿天飛,真假不分時,結果往往是最有權錢者,就成為說話最大聲的人,就能製造最炫目璀璨的假象,欺騙全世界。

/ 區家麟

曾經夢想浪遊世界,竟然實現了一大半。行過萬里路,又發覺,不如讀萬卷書;很多話要說,請讓我慢慢說。

* 此文四種「分類」抄錄自 Timothy Snyder 所著之 On Tyranny (《暴政》),他引述猶太學者Victor Klemperer,Klemperer二戰期間曾居於 Terezin 集中營,他死後出版之日記,記載納粹德國治下猶太人生活的日常。

Wednesday 4 September 2019

自古以来”的迷思

/ 庄仁杰

1982年出版的《欧洲与没有历史的人(Europe and the People without History)》一书是人类学与历史学结合的名著之一。作者艾瑞克‧沃尔夫(Eric Wolf)一开始就开宗明义地指出,我们所知道的现今世界,并非是理所当然地长成这样子。现今国家的边界、各民族的文化、各地的社会经济结构及政治体系等等,是因为资本主义自十五世纪以来把全球各地链接起来,并逐步地改变了它们,使它们渐渐变成今日所见的样子。

举例来说,美洲的马铃薯、玉蜀黍、烟草与梅毒带到了欧亚大陆,同时欧亚大陆的马和天花等也带到了美洲。甚至美洲、非洲和亚洲当地的政治、社会、经济与文化,也因为欧洲人主导的大西洋贸易而产生变化。因此,我们所熟悉的美洲、非洲与亚洲等地的样子,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理所当然。

曼陀罗式国家形态


许多后继研究延续了艾瑞克‧沃尔夫的讨论,证明了艾瑞克‧沃尔夫所言非虚。卜正民(Timothy Brook)的《维梅尔的帽子(Vermeer's Hat)》就讨论了远洋贸易如何影响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凯乐(Carol Benedict)的《中国烟草史(Golden-Silk Smoke)》讨论了烟草这美洲商品如何成为中国文化、社会与商业的一环;卡尔‧特劳基(Carl Trocki)的《Prince of Pirates》(海盗王子)讲述了在柔佛王国的眼光如何因资本主义而从海上转向陆地;彭慕兰(Kenneth Pomeranz)的《大分流(The Great Divergence)》则在这许多基础之上讨论了欧洲如何脱颖而出主宰世界的故事。

回到马来西亚史,一切就更加一目了然。西马和东马在1963年成为一个国家之前,两地在政治上除了皆属于大英帝国的一部分之外,社会经济的组成与结构都不同。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沙巴和砂拉越属于英国的保护国,而非直接管理的殖民地。

即使在西马,槟城和马六甲同新加坡属于直接管理的皇家殖民地,北马四州的控制权也在1909年从暹罗(泰国)转移到英国,中马四州组成了马来联邦,随著科技进步,英国殖民政府的权力才可算直达末梢。南马的柔佛也要等到1917年才完全成为大英帝国的一部分。可见当时与一百年后的今天,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时间再往回溯,可发现这些州更是今人所不熟悉的事物。由于近代早期的东南亚国家形态是曼陀罗式的,并无固定的国界而只有势力范围,因此国界之间非常模糊,也不断变动。

在十九世纪之前,柔佛王国是一个以廖内群岛为中心,并囊括了今日柔佛州、新加坡与廖内群岛的国家。雪兰莪与森美兰之间的国界也并非今日所见,甚至吉打和玻璃市仍然是在一个王室之下,并且槟城也是这王室的土地,而非英国东印度公司所有。

为政治创造的术语

这些事情都一再表明,“自古以来”、“从古至今”等说辞的背后有许多问题。许多现今人们所说的自古就有的事物往往经不起推敲,甚至有些是现今人们托古发明的传统与事物。以新山的柔佛古庙游神为例,虽然有些传统仍然保留,例如面向会馆高举神轿(现今则变成了摇神轿)以及酬神戏,但是今日所见的一些仪式与做法是古庙游神1980年代复兴以来才出现的。

如果打开历史和地图,这种“自古以来”的神话更是一目了然。以中国为例,可发现明代的国家疆域并不包括本土十五省以外的地方,直至清代才以帝国之姿控制今日的西藏、新疆等地(其中历史的复杂在此略过)。因此,“自古以来”是因应政治需要而创造的术语,而非学术上的词汇,更是学术可讨论的事物。

针对这些“自古以来”的迷思,马克思史学大师霍布斯邦(Eric Hobsbawm)的一段话说的很好。他说:“历史要是成为鼓动人心的意识形态,那么它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自以为是的神话了。这时,没有什么东西会比历史这样的眼罩更危险的了,现代的民族与民族主义史可以证明这一点。”“将这块眼罩拿掉,是历史学家的任务。若是做不到,至少偶尔将它轻轻掀起——如果能够这么做的话,就能让当代社会可以看清一些事物,即使了解的过程并不好受,但却能因此有所帮助。”(《论历史》,第三章)

眼见许多人为近两百年来才出现的人造物如国族与民族等欢欣鼓舞,认为这些人造物是自古就有之物,甚至为了这些人造物而攻击恒久留存的价值观。对此感到十分不以为然,故作此篇。

/ 庄仁杰

华社研究中心研究员,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专长为中国近代史、东南亚近代史与海外华人史。目前研究以吉隆坡和新山的华人社会为主。

https://www.orientaldaily.com.my/news/shp/2019/09/04/304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