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聽某個關於歷史原理的課堂,一開始是說 (大概):歷史在它發生之後就開始風化。它一開始是說寫歷史的人在進行一種浪漫而艱苦的作業,因為你描述的真實在它過去的瞬間就開始風化,能證明它曾經存在的史料可以突然遭毀滅,寫歷史的人幾乎不可能完全的捕捉「真實」,但又很想去捕捉它。例如我們無法理解古羅馬皇帝卡利古拉 (Gaius Jul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 的一切,因為他觸怒了羅馬的深層權貴,最後卡利古拉死後,連大部份歷史都遭到抹殺。留下來的都是關於卡利古拉有多荒誕和邪惡的記載。
很多年之後我想到這個原理,意味著在新聞和網絡爆炸時代,我們都在捕捉那一抹風中之塵。「記錄」是一個極為遠古的行為,幾乎與人類的文明同步誕生。例如我們無法很有效理解或確信某文明存在,因為它們未有記載自己的行為,可能是沒有文字,或者整個被其他力量毀滅。記載是人們向死而生的浪漫力量。因為當你記載到某個點,也會頓悟到自己的記錄不會留下來。也許是我寫得不夠好而沒有留存下來,也許是連記載的物件 (石頭、草紙、竹簡等等)都因各種原因毀滅了。新聞業記載「歷史的初稿」,也擁有這股浪漫的力量。
因為你自然會想到,縱使你很想留下某種存在的證據,也不一定能夠通過歲月的無情洗刷。有些洗刷是自然的,也有惡意的人為的。我們自然知道記載下來的事情未必能通過,但人類還是自古以來就在不斷記載。
於是從事後來看,雖然卡利古拉現在只剩下荒誕和邪惡的官方記載,但人類會寧願肯定卡利古拉有過值得過的生命,而生命力不能被記載的限制所限制。記載也是這種生命力的原始體現,明知不能通過萬世的洗劫,但這一刻記載者記載下來,記載佐證了記載者在那一刻存在。我想一個雕刻家到了後來也會考慮這些物證終不會萬古長存,但這不一定會妨礙他今天的精雕細琢和認真。那些看來認真和堅強的人,不一定沒有接觸過死亡和毀滅。世界給你生命,然後逐年剝奪你的青春最後甚至是智力,奪走你愛護的東西,整件事和《老人與海》一樣。從長維度而言活著當然是殘酷,但人類到今天還是在出海捕魚,當中也有特別精幹的漁夫,然後天氣又不斷洗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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