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與福慧自在

/ 聖嚴法師

所謂「自在」，就是無拘無束，不受任何阻礙；自由自在是人人夢寐以求的事，可是，真要享有自在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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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我在山中修行。那時候我跟一位老法師說：「我現在被關起來，一點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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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回我一封信說：「誰得自在了？」他說，他也是不自在的。他的意思是說，無論如何，我們的身體畢竟很小，生存的環境也非常有限，要從我們身體得自在已經不容易，要在環境裡得自在，那就更不容易，但是他也回了我一句話：「心得自在，就是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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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見到老法師給我的這一句勉勵後，突然覺得我在山裡的關房無限廣大，而我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最有福報的人；因為我有「自己能處理自己」的自由，我能把自己關起來，這就是很難得的自在。想把自己關起來就能關起來，這也是我的自在。還有，我在山裡能夠不受世間許多麻煩事的干擾，因為我不看報紙、不聽收音機，世間的很多事都跟我沒關係；因為對世間的事不知道，所以我覺得自己從世間得到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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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又寫一封信給老法師，說我很自在，把這些想法和感受都報告老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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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就寫信罵我：「你這種自在，等於是說，把自己的耳朵塞起來，不聽外面的聲音，就以為外面沒有聲音，這不是自在。真正的自在是受人家吵，被人家鬧，而自己心中不受影響，這才是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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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老法師講的話，佛經裡面處處都這麼說，只是我沒有注意到。因此我學會了在任何情況下都自由自在，那才是真正的工夫、真正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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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位禪師說過：「生死自主，來去自由。」這聽起來非常誘人-生死可以自主，而來去可以自在、自由。但是許多人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所謂生死自主並不是說，有人要殺你的時候，你可以不被殺，遇到災難的時候，你可以避免一切危險。而是說，你很清楚你是怎麼死的，死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怨恨、恐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曉得時候到了，知道我在這個社會上應該死了，所以死得非常自在，這才是自主，並不是說能夠避免所有一切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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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禪師曾經因為政治上受到牽連，而被關在牢裡很多年，最後死在牢中，這在佛教中稱為「教難」，可是他還是講「來去自由」。如果我們想像中的來去自由是一種神通，那麼，他大可以不必被關在牢裡；即使被關在牢裡，應該也可以隨時運用神通離開牢房，就是我們所稱的「飛行自在」，有人以為這才是「來去自由」。其實不是，禪師的意思是說，來，是我要來，不是被動的；去，是我要去，不是被動的。業力要我來，我就來了，這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嗎？業力和因緣要我去，我就去了，這不是自主的嗎？還有，自己正在困惑之中，不以為困惑，這叫作能夠安於困惑、安於困難。如果在這個情況下，心還能非常地安定，這也叫作自在，叫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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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佛法中講的自由自在，是從內心做工夫，並不一定要求外境能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如意。可是佛經也並不是說，我們可以沒有理想、安於現狀、不求進步、什麼事情都不必做，反正任何時候都是自在的。佛教還是重視積極努力，改善社會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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