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怡
自稱愛國者或自稱愛國團體,一定不會承認自己是愛國賊,甚而會指之為污衊。手握國家主權的統治者,一定會說他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國家。輕易將144萬平方公里中國土地的合法性拱手給了俄羅斯,掌權者一定會說這是基於國家長遠利益的考慮。至於瞞住人民嘛,因為老百姓哪懂得國際政治,告訴百姓反而會惹來麻煩。
但按照主權在民的普世觀念,土地是屬於人民的,主權也是屬於人民的。若人民對主權、對國土都無權置喙,人民就只是體制下的奴隸。
電影《月黑高飛》(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講一個「鯊堡」監獄發生的事。沒有人喜歡監獄的高牆,獄吏的暴虐,沒有道理可講的壓制,尤其是被判無期徒刑者的絕望,開始時沒有一個囚徒認為可以習慣監獄生活,總會大哭或咆哮。然而,不管如何痛恨,日子總要過,不能接受也得接受,於是慢慢就被迫習慣了高壓,習慣了監獄的小社會。二三十年後,人就變成要依賴這個不自由的體制才能生存,一個被關了50年的老囚Brooks,獲釋後竟因無法適應外間的自由生活而自殺。這就是人在一個非人體制下由不得不適應而逐漸習慣逐漸「體制化」,也就是成為體制的一部份了。
一個沒有自由和人權的社會,事實上等於是大監獄。監獄會使囚犯體制化,大監獄也會使它的人民體制化。電影的主角Andy說:「搞笑的是,在外頭,我剛正不阿。我到監獄裏來才會當個壞人。」因為在高壓之下不走歪路、不當壞人就無法存活。同樣,在一個假話假貨假事充斥的暴力政權之下生活,做一個好人是連自己都不能保護的。因此,見到老人在路邊跌倒,你不能去攙扶;見到小孩被車撞倒你不能去施救,否則就會惹禍上身。這是體制化形成的習性。
辛亥革命後,宣統帝退位,清皇室暫居故宮,保留一千多名太監。後來溥儀遣散部份太監。1924年,馮玉祥兵變,強迫溥儀等皇室成員離開故宮,太監也被全部遣散。太監除了會伺候皇上、皇后及嬪妃,沒有任何生活技能。太監只能依附於皇權,皇帝倒臺,誰還需要太監?他們怎麼活?在兩次遣散中,太監們大都哭聲震天,有的一出宮門就投河自盡了。太監既是皇權制度的受害者,也是清帝國最忠實堅定的「愛國者」。他們被閹割了的身體和被奴性扭曲的心理都依賴在皇權制度上,不當奴才他們就沒有存在價值。
在比皇權制度更專權的體制下,「愛國」、「反藏獨、疆獨、台獨、港獨」等也成為被體制化的人民的毋須思考的價值觀,因為人民無權的國家,愛國主義就是魯迅說的「愛主子主義」。習慣了離開體制就無法生活的人,正如無法離開皇室的太監一樣,思想形態已經完全體制化了,即使離開了大監獄,在思想行為上還是受大監獄的體制支配。
因此,愛國賊不僅是指一些有權出賣人民權益的統治者,也包括被體制化的自以為做穩了奴隸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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