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已故美國民權領袖)和約翰甘乃迪(John Kennedy ,又譯肯尼迪,前美國總統)皆在歷史留名,深受世人敬重。他們的另一共通點是都好女色。一如他的後輩、第四十二任美國總統克林頓,甘乃迪都是「連續作案的通姦者」(serial adulterers ),情人和情婦無數。至於孫中山,除了元配、側室和正室,在日本還有比他年輕數十年的妻子和情人。金博士是很多人心中的現代聖者,他的演說《我有一個夢想》(I have a dream)傳誦千古,但他到處留情,對妻子不忠,是個相信「多元之愛」(polyamory )的「性違法者」(sexual transgressor)。早前,英國雜誌《立場》(Standpoint)發表文章,指他曾經涉及一宗強姦案,雖然不是犯事者,卻有教唆之嫌。
世上也許沒有不吃魚的貓,但貓的「捕魚能力」各有不同。莎士比亞在《如你所願》(As You Like It)的名句:「世界是個大舞台……男人一生要扮演多個角色」(All the world's a stage...And one man in his time plays many parts)。
在男人一生要扮演的多個角色之中,「誘惑者」(the seducer)這個角色至為關鍵。這個角色演得不成功,男人即使在其他方面有成就,也難免覺得自己是失敗者,或至少是所謂「未夠成功人士」(underachiever)。
人一生下來就需要被愛,這是造物者對人類的祝福,也是詛咒。一個男人,不管他多自大或者多自卑,多麼反社會甚至討厭人類,他還是需要女人。哲學家沙特說,他人即地獄(Hell is other people)。問題是即使他人是地獄,我們仍然需要他們。
性不是一個人人機會平等的遊戲(an equal-opportunity game)。有些人很有性的吸引力,在性愛的自由市場上縱橫馳騁、予取予攜。這類人往往會被社會標籤為「性捕食者」(sexual predator)。可是,對於某些男人來說,試圖解決性需要是嚴峻的考驗,甚或痛苦的折磨。他們之中較勇敢的,會不斷遭人拒絕;怕失敗的,就只能與其「無人認領、無人索取的肉體」(unclaimed body)顧影自憐。
精神分析學鼻祖佛洛依德深信,性慾和性衝動(sex drive)是人類最重要的驅動力。的確,你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發現性——更甚於錢——使世界的輪子轉動(Sex, more than money, makes the world go around)。人類的制度、生活和文化,從婚姻、社交到時裝和廣告;電影電視到流行音樂;政治鬥爭到報紙雜誌的內容,無一不與性息息相關。誘惑者的魅力難以抗拒,中外古今很多偉大的文學和藝術作品,講的都是他們的故事。
唐璜(Don Juan)是虛構人物,但對他歌功頌德、使他名傳後世的大詩人拜倫(Lord Byron)本身卻是如假包換的「大誘惑者」,據說一生之中被他「成功勾引」的女人以百計。史上第一個電影明星是華倫天奴(Rudolf Valentino),這個三十一歲就英年早逝的意大利演員不怎樣懂得演戲,卻以「拉丁情人」的姿態俘虜遍布世界的女影迷。他猝死的消息傳出,群眾上街暴動,影迷自殘自殺;學者開始將「集體歇斯底里」(mass hysteria)當成一個社會和文化現象來研究。
近代中國文學史上對誘惑者最傳神的描述,來自張愛玲的短篇小說《傾城之戀》。這篇小說證明了祖師奶奶深懂誘惑之道(the art of seduction),雖然最後她還是敗在世界級的誘惑者胡蘭成手上。《傾城之戀》的范柳原有「魔鬼般的迷惑力」(devilish charm):他跟白流蘇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性的機鋒和暗示,例如他說白流蘇是「醫他的藥」(但他想著的,其實是他要進入白流蘇的身體);又叫她在沒有人的時候,解開衣領上的鈕子,看看自己頸子有沒有起皺紋。
可是要做第一流的誘惑者,令女人無法招架,單靠巧言令色和玉樹臨風是不足夠的,還要在適當時候表現出一種「令人心痛的真誠和坦率」(heart-breaking sincerity)。《傾城之戀》裏,玩世不恭的范柳原說過很多口不對心的話,但當他對白流蘇說:「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即使最鐵石心腸的讀者,也會有一絲感動吧。
被了解,跟被愛一樣,是人類最基本的心理需要。男人對女人說這樣的話,其實就是示愛,卻無需負隨示愛而來的責任,真高手也!■
林沛理,評論家,曾任牛津大學出版社總編輯,現為智庫及顧問公司負責人。
perrylam@yahoo.com
http://www.yzzk.com/cfm/blogger3.cfm?id=1563421104064&author=%E6%9E%97%E6%B2%9B%E7%90%86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