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3 September 2013

吳彥華:陳平歷史定位再挑起


陳平應該感謝那些死硬反對他骨灰回葬大馬的歇斯底里爭論。不是這個爭論,1989年「合艾和約」沒有完全履約的問題就要塵封了,陳平的歷史定位也不會有深思,大馬建國、歷史與民族的官方定論就不會再受到討論,陳平與馬共也就草草安葬,悄悄地從此煙消雲散。

也許矛盾的兩面總要反覆轉換,壞事必會翻成好事,而掌握著歷史的發言權、生死權和書寫權的戰爭勝利者也因咄咄逼人和有風使盡舵,讓弱者絕境反撲,製造了深沉和理性的思考。所以,陳平的骨灰回國爭論此起彼伏,爆增了陳平與馬共的曝光度,也撩醒了我們已模糊的記憶,甚而教育了懵然無知年輕新生代,去重溫這段歷史,突破了沉默,發出了另類聲音。

也不知是上天開玩笑還是陳平自己選擇,他就死在9月16日,馬來西亞成立50週年的日子裡。陳平90歲的死日還是他宿敵之一的李光耀的九十大壽之日(陳李兩人同在1923年出世)。但李光耀沒有忌諱,可我們的《馬來西亞前鋒報》竟然引述消息說陳平的死日(該報說其實陳平死於9月15日)是為了「借大馬成立日的光輝」而硬抝得來的。

硬抝可能是真的存在。不過,賊喊捉賊,說人「硬抝」者,常常是自己硬抝。也正因為諸如此類的憑空產生的議題,「反制」的爭論也就應運而生,陳平和馬共才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越炒越紅,越打擊卻讓它越受到討論。

對於陳平和馬共的評價,大馬人民是分裂和對立的,相關的評論是被隔離和禁錮的。過去一直是敏感問題,大家少談為妙。但是自陳平去世以來,它從「敏感」轉變成「詛咒」,受盡討伐,很「主動」地成了最火熱的議題。土權主席伊布拉掀阿里放話不許骨灰歸國之後,向他傚尤者,前仆後續,絡繹不絕,巫統黨內不乏其人。而持相反立場、認同骨灰歸國者也站出來了,包括馬華、行動黨,乃至於公正黨與安華。陳平停靈現場也出現了泰國軍人警方發出應該讓骨灰歸國的言論,包括吉迪將軍,說陳平是和平締造者,消彌了長久不熄的硝煙。比較出人意表的是,當年打得安華眼睛發黑的前全國總警長拉欣諾竟然站在陳平那一邊,指出不讓骨灰回國只會讓大馬淪為國際笑柄。

 因為,拉欣諾是「合艾和談」的主角,是馬、泰、三方談判的我國政府首席代表,也是最了解和約條款細節的人士之一。儘管陳平生前為了追討他堅持在「合艾和約」中擁有回居大馬的權益而在法庭興訟並且敗訴,但大馬一大部分社群對此是另有判斷的。拉掀諾始終沒置一言。然而陳平死後連骨灰都不許入境,以致邊境關卡受令警戒把關,則連拉欣諾也啼笑皆非到要為陳平抱不平了。

合艾和約之後,馬共解甲歸田,大多住在泰國政府在馬泰邊境建立的安置村。但當中已有不少當年的戰士以護照過邊關,回馬探親友。其中馬共要員拉昔邁汀和主席阿都拉CD都高調回國,尤其是阿都拉CD,他不僅與前副首相嘉化峇多次會面,還得到覲見霹靂州蘇丹,規格相當高。

陳平為何會有別於其他馬共成員的待遇,政府並沒有明文解釋,只口頭指出陳平必須承擔戰鬥中政府軍蒙受的慘烈傷亡代價。這個看法也普遍得到馬來社會認同,尤其是死難軍人家屬。他們對馬共深惡痛絕,並集中針對陳平。至於馬共在大馬獨立的積極角色和它如何推演到今天的格局,已容不得其他學術論述,也不許其他觀點提說。馬共與陳平也因此成了大馬建國中的罪人、叛國者和永遠的恐怖分子。歷史既然由勝利者來寫,失敗者當然無權置喙。

世界上有許多因政見和主義分歧而產生的內戰,比如中國國共內戰,美國的南北戰爭,五六十年代的越戰。這幾場戰爭的規模和代價以及死傷人數,是我們政府軍與馬共對戰的傷亡代價所遠不可比的。

當然,同樣也是由勝利的一方寫下歷史,有關這些戰爭的對錯和罪責可能也有偏頗。但是,他們在戰爭結束之後的敗方卻大都秉持人道、寬容和接受的立場。美國南北戰爭死難兵員很多是南北合葬的,阿靈頓公墓中都葬有南北軍隊的國家英雄;中國國共內戰雖然至今仍未全面和解,但都在歷史看法上接受了對方;越戰更是在南北統一之後,很快融成單一民族,統一全國意識。

我們對馬共的戰鬥結束了近四十年,和約也簽了二十多年,卻竟然還留著一個無法切斷的尾巴,像幽魂般來糾纏。其實,獨立前的馬來亞土地上混沌一片,對於未來,大家都在摸索。那些年,建國就是我們一起追求的理想。可惜摸索中,大家選擇不同的政治主義,更因不同的道路而產生了血腥的武裝衝突,造成了雙方慘重的傷亡。陳平和馬共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合艾合約的簽署,其實標誌著他們承認了現狀,和接受了誰勝誰敗的命運。陳平最後連活著回來的希望都落空了。

評價馬共這段歷史,應該訴諸以學術,不能再用情緒操弄。如果連簽下的和約都要反悔,我們還有信諾,還能有法治嗎?

東方日報 · 橫戈盤馬

105http://blog.yam.com/ngnf/article/69864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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