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人具有趋利避害,求利求富的普遍本能,或善加利用,因势利导,则有利于社会的兴隆发达。这是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基本人性假设,也是其理论建构的基本假设。总的来说,这个假设应是说得通的;只是,也不宜把它过于绝对化,因为,世上也有许多人,能做到无偿付出——尽管,多是一时性的。 要不然,共產主义与专制,就不会给资本主义与民主斗垮;以至于有人说资本主义与民主,是人类的终极社会模式。
歷史地看,人是理性自利,且若善加利用,因势利导,会致成社会的兴隆发达,这种假设,並非现代西方经济学所独有。早在2000多年前,中国的首位通史专家司马迁(西元前145-86),便提出了类似的「善因论」,也突显了一些基本道理,是不分古今东西的。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善者因之,其次利导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爭。
用简单的话说便是,要搞好经济,首先要善于利用人之所欲,让其发挥其本能(自由放任论),其次是因势利导;再其次是教诲之;再不然,就是制定规章制度来约束之,而最下策则是,与民爭利。
这段话,言简意賅地,概括了现代,当代资本主义理论的精义。这段话,也使人怀疑,资本主义的理论源头,会否是司马迁?因为,在17世纪,欧洲人曾一度迷上中国的思想与制度。据此,就不能排除,资本主义理论大师Adam Smith曾受到司马迁影响的可能;因为其《国富论》一书(1776年出版)的哲学与人性假设,便是善者因之的善因论,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自由放任论。认为自利,是可创造出有利社会整体利益的动因(Incentive)。实则,汉朝初期,也確实践过相对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而创造出繁华盛世(文景之治)。
更有趣的是,现阶段的中国,有不少自由市场派经济学家也呼吁中国政府不要与民爭利,不要国进民退,而要国退民进!说起来,有关国家干预的是与非,汉朝时也爭有过激烈的爭论,如是否应把当时重要的资源盐与铁矿业,加以国有化(盐铁论)。今天,许多人在爭论国有化对私有化的是与非,殊不知这是个已爭论千年,而尚无定论的老课题,如宋朝王安石的变法,便也是围绕著这课题展开。歷史地看,这课题的是与非,常因时、因势、因人而出现钟摆现象。之所以会出现钟摆,主因在于「过犹如不及」,以至于从一端再摆向另一端。
或许是受了管子思想的潜移默化,司马迁也很重视生產性活动,更看到经济富裕与政治稳定之间的相关性;他甚至具有一定的產业链思路,如强调农、工、商、矿之间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的相关性。
司马迁与儒家不同之处在于,他並不轻商,反而看到无商不富、货不畅通的害处;然而,也如亚当史密斯一样,司马迁很著重正当求富与生財有道,可以说是个儒商主义者。他认为,理想的经商人才应具备智、勇、仁、强这四大美德。因为智不足则不懂得適度变通、勇不足则处事优柔寡断、仁不足不能做出正当的取捨,而强不足就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有道是智者生存、勇者不惧、仁者无敌、强(意志)者自强不息;这不正是构成儒商的基本要素么?它不正是使善者不会脱轨的规矩么?
《东方日报》龙门阵 2012年12月12日
作者: 孙和声,栏名: 狂声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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