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辯滔滔的英國作家王爾德(Oscar Wilde)在《謊言的衰朽》(The Decay of Lying)中提到,人們不再懂得巧言令色和文過飾非,令藝術淪陷、文化墮落。他認為,現代文學失色,跟現代人對「事實的畸形崇拜」(monstrous worship of facts)大有關係。在他的眼中,杜撰美麗的假象(the telling of beautiful untrue things)才是藝術的真諦。
一百三十年後的今天,王爾德哀悼的年代早已消失無蹤。今天不僅是「說謊者成藝術家」(liar as artist)的年代,更是「大話精做領袖」(liar as leader)的年代。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師承納粹德國的國家元首希特勒,兩人皆明白,「大話」要人相信,必須夠大。這一點,希特勒在他的自傳《我的奮鬥》(Mein Kampf)中說得毫不含糊。他指出,大話越誇張、越離譜,越難以拆穿,因為說此大話的人如此理直氣壯,較這個大話更令人難以置信。特朗普在去年的總統大選敗給拜登,卻堅稱自己大勝,正是這類大話的表表者。
想深一層,這並不令人意外。我們活在資訊年代,而所謂資訊時代,說得準確一點,其實是數據時代。問題是數據提供的信息不一定有用,甚至可以產生相反效果(counterproductive)。美國數據分析專家西爾弗(Nate Silver)在二零一二年出版的《訊號與干擾——準確預測的關鍵》(The Signal and the Noise: Why So Many Predictions Fail--But Some Don't)指出,數據不一定可以幫助我們解惑、釋疑、預測和決策,有時反而會令我們更無所適從,甚至錯判形勢。按照西爾弗的分類,數據之中只有極小部分是有用的事實和資料(他稱之為「訊號」(signals)),其餘大部分是無關重要的資料,他稱之為妨礙我們尋找訊號的「干擾」(noise)。
這正是互聯網的問題所在。它是全球最大、最方便的信息、情報和資料中心;但當中大部分是未經過濾的觀點和沒有查核的數據,以及無法證實的傳言和猜測。利用先進的通訊科技,把這一切放進現代人隨身攜帶的智能電話供他們任意使用,產生的結果,就是一個同時充斥著信息、虛假信息和錯誤信息的社會,為說謊者提供最好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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