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7 July 2020

孔子和他的弟子們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這一則話,是他說學問德業的修養,都以十年為期,同時也說明年齡和經驗的可貴。他說自己十五歲便有志於學問。到了三十歲,才確立學問的方向。四十歲才對學問的宗旨沒有疑惑。五十歲才知道天人之際的生命微妙。到了六十歲,才能融會順逆的境界,耳聞目見,都可隨順於學問的境界裡了。為什麼只說耳順呢?大抵人總以親眼所見,才能自信自肯,若是耳聞便知是非順逆的,除非大智融通,否則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所以謠言止於智者,確實並非易事,如果學問修養經驗不到的人,大都容易受邪說謬論和外界宣傳所蠱惑。孔子到了七十歲,才從心所欲而不踰矩。矩便是學問修養德業的準繩。

他說自己以五十年努力,才使學養德業至於精純。人非生而聖者,誰能輕易一蹴而就!這便是孔子為學的精神。也是他謙虛的講述,更是至德的榜樣。孔門弟子,所以把它放入〈為政〉篇中,就是指出德業有如此之難言,與「為政以德」相互比照,真是用心良苦,何嘗是錯擺了位置呢!後世學者豈可以得少為足,輕易而言德業!

恭錄自南懷瑾老師著述《孔子和他的弟子們》╱ p. 63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孔子講「為政以德」,教示王道的原則,並不重於治術和才能。換句話說,要講為政之學,也只有至誠至善至美的德行,才是治道和治術的最高原則。所謂「居其所」,是指以德為政者,是處其所應處之本位上,以無為之道,靜靜的默然指揮四方,而四方都會導循其規律,環顧而拱衛它了。孔子用北斗的默默運轉,而比喻為政以德的道理,就是指出君人南面之術的德業,還是要做到無為而治才對。所以後文他在〈衛靈公〉篇中,便說明君人南面之德了。他說:「知德者鮮矣」,「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

什麼才是德的內涵呢?孔門弟子便記載如下的一則話。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孔子對於刪定三百篇的《詩經》,主要的用心,在取詩道能和易性情,以及發揮性情的功效。性情不外乎思想,思想也可能變為極危險的,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就是這個道理。孔子說,詩的精神,一言以蔽之,是調和偏頗危險的邪思,使它納於性情的正軌。為政以德而化治天下者,首先要有詩的境界,內使個人的性情思想,恬淡至於無欲無邪,然後才可化民成俗;外使天下人的性情思想,無偏頗無邪思,則是德的首要,也就是誠意而正心的主要德業。

也可以說,為政以德,以領導人心而正思維,為最主要的原則。這樣,你便不會懷疑為什麼把「詩三百」,生硬的插在〈為政〉篇的開端了。以正己正人為德業者,如果沒有詩的境界,雖然甚善,到底是未甚美也。換句話說,就沒有春風化雨般的調暢,只有秋氣森嚴般的肅穆,其中的情景,就大有出入了。

因此才引出一則下文,就是孔子所說為政以德的至理名言。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政、刑、德、禮,是四種主要的名辭。道字在此為動詞,是領導的導字。他說,為政之道,如果只講政治的政術,包括政治制度等等,而且只運用法律刑章來控制的話,人們也會找出政術刑律的漏洞,巧妙而無恥的避免刑責。要知道政治是外表,德業教化是中心;刑律是外表,禮樂是中心。以德業領導人們,以禮樂教化人們,自然人人知道自正自治,深恐自己的行為有慚王道。這樣,自然有羞恥心,行為都納於正軌,達到了太平。「格」,是至的意思。

恭錄自南懷瑾老師著述《孔子和他的弟子們》學而第一╱ p.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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