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2 May 2024

憤怒是一種失望的反應

/ Lauren Martin


心理學家說,憤怒通常是一種失望的反應。生氣比表達悲傷或羞恥來得容易,於是我們用憤怒遮掩失望。哲學家瑪莎‧納思邦(Martha Nussbaum)認為:「我們很容易生氣,氣到我們覺得部分目標遭受攻擊而感到不安或失控,氣到我們期待或渴望奪回控制。憤怒的目的是收回控制,而且至少會使你有收回控制的錯覺。」

我跟親人相處時產生的壞心情,全都包裝在憤怒裡。當他們的回應不如預期時,我生氣。當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升職了,他們沒有恭喜我,而是說些「已經正式公告了嗎?不會只是口頭承諾吧」之類的話,我生氣。當我媽跟我溝通的方式跟其他人的媽媽不一樣,我生氣。「我討厭你」其實是「我很失望」的代名詞,對嗎?

這種壞心情其實跟別人無關,而是我自己的問題。看了這麼多年的電影,加上想像力過度旺盛,我對於每個人應如何扮演自己的角色,有既定想法。我把一個好家庭、好朋友、好丈夫的劇本都寫好了,只要有人脫稿演出,我就會有情緒。

如果我把劇本撕了會如何?

光是這麼想,就隱隱有種解脫的感覺。放下一切會有多輕鬆。降下布幕吧。我活到二十八歲,第一次丟掉自己對親友那些先入為主的想法、觀念與過去,我決定用全新的角度看待他們。

這種壞心情的解藥是接受對方真正的樣子,而不是要求他們符合我的期待。當然,這意味著我必須先理解我給每個人指派什麼樣的角色,包括我自己的角色。

我一邊觀察自己的痛苦,一邊與它們共處

這本書收錄了我的各種壞心情。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崩潰,每一個失去的時刻。

這是一張地圖,標示出每一個曾使我發怒失控、但其實無關緊要的減速丘:一個眼神、一句評語、一個想法。這是一張清單,列出我浪費在焦慮、淚水、憤恨、指責的每個夜晚,以及我虛度的每個早晨:錯失日出、咖啡香氣、老公溫暖的懷抱、起床的單純幸福,只因為我『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本書把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情緒、這些把我拋入情緒深淵的無聊小事,以及我獲得的啟發,全部收集起來。

花了五年寫完一本書,喝了幾百瓶(或幾千瓶?)葡萄酒後,我依然是個情緒化的女人。我對周遭的人事物依舊感受深刻,一句負評就能刺傷我,不順遂的一天令我難過,一張醜照使我難受。我仍然熱情、敏感,有時候很脆弱。我還是偶爾會為幾天前的事情懊惱不已,想對著虛空大聲尖叫,想狠狠擊碎自己親手建立的人生。但是現在,我不再被這些衝動、感受、想法所掌控。壞心情再也無法主宰我。

我不再是個隨時會爆怒的不定時炸彈。我不再聽別人訴苦後,沉浸在對方的情緒中,變成自己受到這些情緒左右。我不再像刺蝟一樣,一被觸碰就反擊,也不再像重播錄影帶一般,不斷倒帶回顧扎心的片段。現在我會去排除、去釋放,從中解脫。哪些事會誘發、刺激或緩和我的壞心情,如今我瞭若指掌,也因此知道如何扭轉它們。我知道怎麼把壞心情轉念成愛,轉念成同情,轉念成好心情。這些美好的心情一點一滴慢慢累積,凝結成美好的人生。

這本書記述了我這趟個人旅程,深入我的情緒,揭露每一次壞心情背後的涵義與真相。這些壞心情,是美好人生的阻力。書中的每一章,分別代表過去五年的某個時刻,我發現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刻。某個事件、某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惹毛我,而我有能力察覺、記錄、理解它,辨認出它的樣貌。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天、幾週、幾個月,我會努力探究它、解析它、用它來練習。雖然它出現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但類似的情況仍會發生。下次再出現類似的感受、心情與刺激時,我會使出不同的招式。這些招式參考了醫生與心理學家的建議,以及數百位我從書籍和文章中汲取的女性經驗。我會跟大家分享我常用的招式,我至今仍在使用的招式,我知道確實有用的招式,可以先發制人、阻止心情變壞的招式。

過去這五年我結了婚,失去了幾個朋友,結交了新朋友,換了新工作,搬了幾次家,還曾在逛百貨公司時跟未婚夫吵架。但是這些時刻的我,有一點跟過去不一樣,那就是我完全了解自己的感受。我一邊觀察自己的痛苦,一邊與它們共處;一邊懊悔自己的反應,一邊分析這些反應;一邊滑進壞心情,一邊記錄下它們。在察覺壞心情突然侵襲我的過程中,在察覺這些感受影響我的過程中,我學會過去不曾擁有的一種技能:保持距離。拉開距離,我才能仔細觀察自己。

以前,我會整個人陷進壞心情無法自拔。早上張開眼睛,莫名其妙就心情不好。現在我會抽離,像旁觀者一樣檢視壞心情。「是的,這是我此刻的感受,」我會這麼想,「但是我為什麼有這種感受?它想告訴我什麼?」過去我認為,壞心情是我對自然感受的自然反應,但自從我提出疑問,我漸漸看見壞心情背後的問題。那是更深層、更根本的問題,倘若不解決,它會以各種形式反覆出現。我花費了這麼多時間,經歷了這麼多次壞心情,拉開距離觀察了自己那麼久,終於從敏感易怒、欠缺安全感、情緒化的女人,變得有能力克服、走過以及接受生命的低潮時刻,並且把這些時刻化為知識、力量與平靜。

/ 蘿倫‧馬汀《#心情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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