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6 April 2020

瘟疫

/ 陳忻(實踐大學兼任講師)

新冠肺炎儼然是現代的瘟疫,
不安、恐懼、懷疑……在心中蔓延,
七十多年前,法國文人卡謬寫了小說《瘟疫》,
會發現人類在面對瘟疫至今仍毫無進步,
希望多一些正確的理解,
在防堵疫情蔓延的同時,不安也能止息。


二月,因為演出的緣故,在東京待了兩個星期。準備回臺灣時,正值新冠肺炎疫情在日本緊張時刻,仍在日本的我,便接到母親的電話,她向我簡單扼要地說明咱家的防疫措施:沒有自我隔離十四天,休想進家門一步。於是,一下飛機就拎著行李,入住離家不遠的民宿,開始被隔離的日子。

一個人待在隔離小屋裡,也挺清閒自在的,就是有點孤單。孤單到開始胡思亂想:要是自己發病了怎麼辦?會不會哪天醒來發現整個街區只剩自己一個人?所有曾經看過的末日電影情節,在腦中不斷閃現。這種搞笑的恐懼感,也不過當作一種消遣。

但是,在許多社會現象裡,恐懼往往是伴隨疾病而來的併發症,於是產生非理性的搶購、人云亦云的偏方,或是因為防疫而對他人產生偏見和指責。疾病破壞了生理健康,恐懼則讓人心發生病變。

當瘟疫蔓延時

在之前的文章中曾經介紹一部劇作《卡里古拉》,由法國文人阿爾貝.卡謬(Albert Carmus,西元1913~1960年)所著,他在1947年出版小說《瘟疫》(或譯為《鼠疫》)。整部小說顧名思義是關於瘟疫,以一種類似紀實文學的方式書寫,客觀、如實地描述阿爾及利亞沿海某座城市瘟疫爆發的經過。在這個全球疫情爆發的時節,重讀《瘟疫》令人震撼,尤其當發現人類在面對瘟疫時是毫無進步,至少目前如此。

故事從公寓樓梯口發現一隻死老鼠揭開序幕。在一個以經商貿易為主的城市裡,與我們所能聯想到的任何城市一樣,過著平凡、忙碌,甚至有點枯燥生活的人們,在面對一、兩隻老鼠屍體時,他們完全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頂多覺得有點困惑。直到老鼠的屍體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大街小巷,以倍數成長時,才想到需要政府出面滅鼠。只是老鼠死亡的現象,並沒有因為政府的介入而消停,每天依然有幾千隻的老鼠死去,一車車被載到焚化廠焚燒,兩星期後第一例的「鼠疫病患」出現了。

接下來的故事內容也無須詳述,大致上跟前面提到的老鼠事件相同,只是把名稱改成「死者」和「死亡人數」罷了。所不同之處是,政府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群眾恐慌和經濟停擺,拒絕承認疫情,並且抱持著盲目的希望;封城之後,居民依然大量聚集在咖啡廳、酒館、電影院,抱怨行政命令所帶來的不便;因為災禍的降臨,讓居民從覺得應活得更熱情、更像個人,到逐漸變成眼神空洞的機器。

荒謬的諷刺

卡謬筆下的世界是因這場瘟疫而受苦的人們,但是隨著劇情的開展,讀者會發現這些形色不一的角色,他們所受到的煎熬和追求的安寧,絕不只是與一場肉眼可見的「瘟疫」有關而已。在許多評論文章裡,都提及卡謬的諷刺:極權政治、宗教、人性與世界的荒謬,可是在我眼裡,這部小說真正令人著迷的是,將「人」和「生命」描寫地既清晰又深刻。

書中的主角是一名醫生,他以記錄、敘述者的角度,帶我們見識了瘟疫的殘酷、神父的信仰執拗、人的恐懼與愚昧,也讓我們看見有些人在無常裡誓死對抗這些荒謬,過程中有勇氣、希望,也有麻木和絕望。但是最重要的,整部小說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對錯的評斷,只是讓讀者看見這個困局裡,不同人所出現的反應,誠如書裡的一段對話:

「您說說看,塔魯,什麼東西驅使您想做這件事的?」
「我不清楚,也許是我的道德觀念。」
「什麼道德觀念?」
「理解。」

不可否認地,瘟疫確實令人恐懼。套一句電影《星際大戰》的名言:「恐懼是通往黑暗的道路。恐懼帶來憤怒,憤怒帶來仇恨,仇恨帶來苦難。」在全球防疫的當下,唯有多一些正確的理解,對疫情也好,對人也好,在防堵疫情蔓延的同時,才能停止恐懼在心中蔓延。

更多內容請見《人生》4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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