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30 November 2015

參到山窮水盡時

果如法师楞严经开示【十一】

昨天說到智閑在溈山師兄座下,想請教什麼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師兄不肯告訴他,自己又沒辦法找到答案,所以把經書全都燒掉了,不再在經教義理上面費心用功,發奮只做一個老實本分的出家人。因此離開溈山,找到南陽慧忠國師當年修行的地方隱修。縱然是在隱修,這個問題已埋在心裡,不離生活作務,時時用功,開始了真正參禪。也正是因為這樣苦參實地用功,終於在「偶拋瓦礫,擊竹作聲中時節下,忽然省悟,遽歸沐浴,遙禮溈山。」智閑禪師為何行此大禮,以報師恩,就要從參禪悟道不離生活這段心路說起。

信字當頭

佛陀證悟的那一剎,就道出一句:「一切眾生皆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分別,而不能證得。」佛經過三大阿僧祇劫的種種努力,乃至於六年的雪山苦修,可是當他明心見性時,講出的第一句話卻是:眾生跟他多生累劫所修而得的一模一樣。眾生所具足的一切,並不因為沒有修行、沒有努力,就有所欠缺。所以作為佛弟子要深信這句話,佛絕對不會騙我們,我們生命中確實擁有跟佛無二無別的智慧妙德,具足種種功德福報。只是暫體會不出,受用不到。佛陀的下半句話道出了原因——眾生種種妄想分別,所以不能證得。那什麼是妄想呢?

妄想障道

既然是妄想,那就不是真的。學了這麼久,也知道所有的想,沒有一樣是真實的。如果想就可以變成真實,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既然知道妄想不可能實現,卻又隨影不離,該如何對治呢?最簡單的方法,看住它,不管它,任它來去,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無從起了。所以《楞嚴經》告訴我們:「歇的當下就是菩提。」什麼叫歇?歇就是休歇的意思。你的心不再繼續胡思亂想,能夠做到不胡思亂想的當下就是智慧,就是菩提,就是成正覺,一點都不難。但是我們偏認為這一切都是實有,身心是實有,乃至所見的山河大地,所求的錢財富貴名譽這些也都是實有。卻不瞭解,這一切都是因緣和合,本沒有一個實際真實的相存在。把它們當作實有,就是眾生生死流轉的原因。所以我們常常在虛幻不實的現象裡妄認為是實有,去一心一意地去追求它,這就叫妄想。

前面講到智閑,師兄問他,什麼是他的本來面目?他沒辦法瞭解。縱然是把經典裡佛陀講的所有標準答案都找出來,乃至把歷代祖師大德的解說一一陳列出來,都沒辦法代替他真實的體悟。因為這些知識的瞭解,仍然是妄想分別而成認知。所以師兄就毫不客氣地說,當你在師父座下時,能夠問十答百,看起來很聰明,很伶俐,但也只是妄想分別心,不是真實的。因此當他被師兄一考問就啞口無言了。這樣的問題是沒辦法從他人的口中或佛陀的經教文字裡得出答案的,必須用自己生命去體驗,才是真實的認知。

參到山窮水盡時

禪宗說「悟不由師傳」,參悟過程中的身心體驗,是沒辦法經過老師手把手的傳授而得到的。真正高明的大匠,教弟子時,可以教規矩方圓,但巧妙、得心應手的地方卻要弟子去用心揣摩,才能有所領會。學一個工藝,有的人非常用心踏實去做,就會做得非常巧妙、甚至出神入化;有的人卻輕忽不在意,所以到頭來一無所得。參禪也一樣,佛陀很多教理,只是我們不用心沒辦法做到。這麼簡單,放下、歇念,當下即是。可是如何放下?每個人都背個布袋,比彌勒菩薩的還要重、還要大,到哪裡都丟不開、拋不下。

參禪真正的目的,不是從問題裡找答案——如果這樣,還是心意識在分別——而是借由這句所不瞭解的話頭,會產生很想要去領悟的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持續去問,綿綿密密去問,不是真有一個真實的形象可去求。例如,父母未生前我是誰?死後又是誰?現在又是誰?不用說生前死後,現在問你是誰?能回答嗎?如果沒辦法真實地回答,那這個就是問題,就應該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去問這個問題。究竟現在會吃、會哭、會笑,有種種作為的人到底是誰?這樣的疑問擺在心裡,鍥而不捨地問下去,這樣有問無答的體會就叫參禪。不要去找答案,一找答案就又起心動念了。這就不對,而是像《楞嚴經》裡講:「歇即菩提」。《華嚴經》:「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所以保持這樣一直問,問到山窮水盡,所思所想、一切念頭全都空掉,忽遇一個因緣,如智閑拋瓦擊竹「叩」的一聲,使得一直在問本來面目的意識流,一時頓斷,豁然見到本來面目。

所以參禪不是緊緊抓著一個東西不放,來思索、求答案。如果這樣去用功,就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即使參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也參不出來,越修離道越遠。因為動用了心意識在用功,落在有形可用、有法可施、有一個悟想要成就,就沒辦法做到「三輪體空」(又稱三事皆空、三輪清淨。指布施時住於空觀,不執著能施、所施及施物三輪)。當然這三輪也同樣體現在日常的每一個行為上。它是檢驗我們修行是否正確一個方法。生活中不管做任何事,都要真實地跟佛法教理的相應。

諸法無我

比如講第一輪就是「能念之我不可得」。首先,不要想自己現在要修行了,要精進,要努力,認為有一個實我存在,可以去用功努力,修得多少功德,將來可以成佛等等。如果這一輪沒辦法用智慧去觀照,不空有所得心,就沒辦法成就。

《西遊記》裡,很厲害的猴子叫孫悟空,因為悟空,最後成為鬥戰佛。所以「悟空」很重要,第一輪就是要相應諸法緣起空寂,沒有一個實我的身心可以去用功。只要帶著有所求、有所得去精進,就違背了緣起空、諸法無我的道理。

有人會擔心,這樣豈不是就抓不到東西了嗎?「空」不是沒有,而是不要著在有「我」要去用功的念頭上。一住著就會賣命在那個相上。往往一開始很精進、很努力、很用功,過一段時間,懈怠心、障礙一來,就繳械投降豎白旗了。一開始好像火箭升空「呼」的一下飛上去,可是飛不到兩節,就沒動力摔了下來,那是沒有用的。這都是在相上用功,也是我們的習氣使然。一定要觀察到,雖然確有很多煩惱、習氣和需要改進的地方,需要去修,但修的當下,不要執著在有一個我相。執著在我相去修,看起來很精進、用功,但是落在有一相可修時,魔也就趁機而入了。這魔不是指外魔,而是心裡的念想放不下。比如拜了一段時間就想,佛菩薩什麼時候感應啊?怎麼看不出來業障有消啊?福報怎麼沒有增加?佛到底靈感不靈感啊……一系列的念想都出來了。這些得失厲害分別的念想,就是魔。所以一開始就要相應到諸法的因緣和合,雖然有如是的習氣、煩惱存在,但這些也都是因緣相,只是現在還沒有真實了悟,所以被它掌控著。若一念成正覺,哪來實有的煩惱可以煩呢?奈何現在沒有智慧和功夫,去真實地認清那個假相,被它纏得團團轉,弄得身心不安。

所以第一輪就要相應到「諸法無我」,能修的不是究竟真實的存在。但不要理解成:沒有「我」,就是沒有這個人在用功,還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去用功才是。

今天一個菩薩在幫我拖地清洗,我就告訴他,做事要專心。自己每一個動作都要很清楚地觀察到、照顧到,周遭的一切也知道怎麼去處理,但是不要掉在「我什麼時候處理得好」。一面做的時候一面想七想八,那就不對。只是很本分、很老實地,很清楚地覺察到自己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真實,心不起任何雜念,就只是專注在動作上面,可是雖然專注,但也要能夠觀察到周遭的環境。例如說擦的時候,當下不要分心,同時也知道有多大的面積?要怎麼處理?而不是一邊處理,一面邊想要處理怎麼好、接著再去做什麼等等。如果一邊做,一邊又落在很多心念、想法上,一心好幾用,這樣做任何事情都做不好。所以是要很專注地在這個當下工作、動作,同時又能夠不必刻意地起心照顧到整體的一切。有些人做事不能活用。叫擦哪兒就擦哪兒,一小片地方要擦一個小時;也不區分地方,一條毛巾萬用,廁所、桌面或者洗臉台一塊兒用等等,這樣的專心是呆板的,缺乏智慧。

佛法的訓練,在於自己動手、心跟境結合的當下清楚地覺察,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心念都要做到很統一、很集中,而且當下知道它的次第跟做法,同時又不著相,這才是真正的訓練。在寺裡叢林裡,搬柴、運水、掃地、擦地這些工作,不要以為只是培福,它就是修行的訓練。訓練如何去觀照,把學來的法門在生活種種境界中去運作起來,最後跟生活打成一片。

生活中歷練

以前做小沙彌時,師公也從這樣的細處處處來考驗我。師公說這個地要掃,掃了要拖。剛開始沒有人教時,拿起掃把從這邊揮到那邊,看起來幹得很賣力,可是細塵滿天飛,怎麼都打掃不乾淨。有一次當我正在掃地。

師公說:「小和尚你怎麼這樣掃?財產都給你掃光了。」
我說:「我這是掃地,怎麼掃你的財產了呢?」
他說:「你把屋裡的都往外面掃。」
我說:「對呀,髒的東西不是往外面掃嗎?」
他說:「不可以,這樣就把財產掃光了。」那不就得往裡掃嗎?我就往裡掃。
他又說:「哎,小和尚怎麼這麼無禮?」我心想怎麼這麼無禮?
他接著說:「菩薩在這裡,怎麼可以吃灰塵。」往裡掃也不對,往外掃也不對,那怎麼掃?他就說,先從上面掃,掃到中間,再從外面往裡掃,菩薩也吃不到灰塵,寺裡的財產也不會被掃出去。

掃完以後要拖地,一開始就像寫大楷字,這邊刷那邊刷,沒有次第的揮舞一通。簡直像畫畫一樣,這邊一塊那邊一塊,不拖還乾淨一點,一拖就成大花臉。更精彩的是,師公的教導總是我始料不及的。拖完之後,師公二話不說,拉著我的衣服邊,往最角落的地方一抹。師公的手黑了,我的衣角隨後也花了,還說:「小和尚,你洗臉不洗耳朵後面嗎?」
我說:「洗呀。」
他說:「那這個角落為什麼不洗?」

就是這樣一點磨煉教導,慢慢才知道,掃地掃帚如何用,不可以揚高,但力量要出;拖地不要擰太乾,還要區分是木板還是磨石的,都不一樣等等。但這樣做得很好,擦得很乾淨,倍兒亮的,以為就天下太平嗎?那也太天真了點。師公真的龍心大悅時,又會給你更大的驚奇。讓你明白什麼叫: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做不好不行,做好了也不行。總之就是為了考驗你,當時怎麼都想不通。後來才明白這就是從生活、從事務上磨練,能不能用智慧的觀照。因為這些種種境遇一定都會在將來成長過程中會遇到的。

身為一個出家人,如何面對修行度化過程中的這些種種的考驗?西天取經還要八十一難,修行的磨練更不可少,所以老人家就是在很多小處,處處考驗我。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真有福報。因為欠缺這些考驗跟歷練,我們就像溫室的花朵一樣經不起風雨,動不動就愛憐、疼惜自己,自以為是對的,放不下我執。在道業上遇到這樣真實的善知識,如果不能相應反認為是折磨,那自然就會離開。很多人修行不能夠成功,就是這原因。身為出家人,接受十方的信施供養,如果不懂得修行、培養福報,福德一旦耗盡,業障、苦惱就會現行。

小時候師公為什麼給我這麼多的苦難?一方面是在幫我消業。小時候病痛一大堆,那時在佛光山讀書得了肺結核,檢查結果也確定了,可師公一毛錢也沒給,說我已經受完大戒了,什麼事情都應該自己處理。就說這是我家的事,跟他沒有關係。成長過程中,所有的學費、生活費、包括衣服、牙刷、醫藥品,全部都得自費,只有吃住不要錢。可這都是每天做得要死要活換來的。

小時候砍柴火,一到颱風天,要趁著周邊人家還沒起、颱風都又未息時,所有寺院出家人一起出去把倒的樹木拉回來,回到寺後就全是我的事。那些拖回來的大木頭,比現在大殿前面的柏樹還要大。寺裡就我一個男眾小沙彌,一邊要用鋸子把那個蠻長的木頭一段一段破下來,一段大概是這個講桌的一半,很寬。一邊還要掄斧頭一個一個的破,斧頭比我個子還要高。

菜園的菜也是自己去種,種完收成時總是把最好的菜拿出去賣,換一點錢,剩下來就留給自己吃。生活非常的苦,那時候就想,師公肯定有錢,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後來他說:「我這裡不缺長工,如果要請,一千個長工都請得起。」心裡就想,是的,你不缺長工,就是剝削我這個童工。師父真得很有錢,那時候真的是不理解他為什麼如此對待我。

現在想來,如果沒有老人家從那個時候的磨練,讓我去消業障,培一點福,可能我在病痛的折磨之下,早就不知道到三界六道哪邊去了。後來生腦瘤,為什麼這些病痛沒有辦法剝奪我的生命,甚至在病痛裡可以更加勉勵要求自己,其實是因為師公早期的這些磨練,使得我有足夠的意志和力量,能夠在各種痛苦裡學會承擔、面對,消除業障,真正興起福報、智慧。

三寶門中好培福

不管是菩薩還是法師,在三寶門中要懂得惜福、培福、種福。師公跟我講:「小和尚!你要知道,一個人來到世間,所帶來的福報是非常有限的,不要早早把它花光了。」三寶門中好種福,不是就止於有錢做些財布施,而是希望大家來這裡會惜福、種福,常帶著滿腔的法喜與無所求的心,去奉獻自己的力量。哪塊地方髒了,就去認真打掃、整理、照顧。像前幾天來擦玻璃佛友,因為我說玻璃很髒,他們就來擦玻璃,很難得,可能太累了之後又不敢來了,好幾天沒看到。我進門時,常常會在門口站著看樓下的花圃,裡面太雜亂,有很多的紙張、果殼之類的東西。看得很揪心,希望哪一天有人能把它照顧好。可是從五月份看到現在,還是老樣子。今天講了,希望大家休息時,順手就可把道場整理得乾乾淨淨。這樣才顯得生機盎然,不然就叫作心的沙漠。不怕葉落草長,就怕懶得動手。

以前我們寺裡種了一片杜鵑,每到春天,遊客、信眾來寺時都會讚歎:哎呀!這一片的杜鵑開得萬紫千紅,真漂亮!大家都對境喜上眉梢,只有我遠遠地站在角落心裡暗苦。《紅樓夢》裡黛玉歎花落有葬花吟,而我見花開卻有千般愁,只想何時掃完,何時揀完?杜鵑的花很不經雨,只要一陣春雨過去,太陽一出,整個就萎縮了,掉又不掉,就纏在那裡很難揀。整個杜鵑叢是矮矮的灌木,長得很密,一天整理不出,花就會發酵變臭。而那些凋落的花葉又小,一掉下來全進草,怎麼掃都沒辦法掃。只有鑽進去,把它一片片撿起來。所以每次整理花叢時,順手也會將尚未開的花早早超度,即使這樣,也弄不完,依然會開。每年這時,真是花兒淒淒慘慘,人亦慘慘淒淒。即使這樣,也不敢馬虎,一旦做不好就得挨老和尚罵。

花中見佛道

就這樣了經歷了一段歲月,慢慢悟出些名堂來了,因為總是對著幹,苦得還是自受,如何轉境?的確這個花開得很漂亮,它能夠盡它的本分,把最美的展現給大家。為什麼我們不能學習它,像花一樣無私,把生命最美的、最好的分享給大家呢?而不在是想要保守自己的、只注意到自己。要知道花的綻放需要經過一年的醞釀。學佛不應該如此嗎?無求、無私地把生命,從個己的因緣角度去無私奉獻,這才是生命真正的內涵,生命的可貴。

本來因為花凋落所帶來的勞務,真的是非常害怕,但卻在照顧它的當下,慢慢發覺這些無緣的花,是在為我作無言的教化。它讓我體會到,生命不需要用言語說明的真正內涵。心境轉變時,我不再痛苦,反覺得花的可愛。花期結束後,一整年都不開,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表現,但是生命永遠是生機不斷地孕育著,成長著,等到因緣時節來時,自然會絢麗綻放。

我就從這裡觀察,作為一個佛弟子也應如此,不要為了一朝的榮華富貴,為了一時的讚歎表揚,很認真地去做,一旦失去這一切、被冷落時,就覺得自己可憐、可悲。要知道真實的生命就要在最憔悴、最無人關照時,還能不懈地去涵養自己。若有因緣時節能綻放自然很好;沒有,也能去默默成就自己。

很多人在繁華、榮譽過後,就退休了,了此一生。然而我的師父、師公,卻在退休以後,看似門庭清冷,什麼都沒有,但是仍然在發揮著老年的餘光,在佛法、教育等等很多方面一直盡心盡力,直到終老前一秒。

珍珠的生命

所以從很多這樣的觀察裡,工作的不耐煩中,甚至不滿或者嗔恨裡,我慢慢學會了一點點的轉變。因為沒辦法逃脫,就只有先去接納。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對待工作,不喜歡馬上辭職。這使得他們永遠沒辦法面對挫折,所以錯過了轉變成長的機會,從而真正成為他前行的障礙。

所以不要在生命一遇到挫折時就躲避,要面對它,要從苦裡去涵養,去培養真正的忍耐,再慢慢學會放下對立,去接受它,最後就可以擁抱它,親它。從我們每個人所呈現在臉上的身心狀態,就可以看出每個人是如何面對自己的生命的,因為所有的點滴都寫在我們的臉上。如果一直能用佛法真正地涵養自己,我們的身心此時此刻所呈現出來的,就是另一番面貌。所以不要怪佛菩薩不靈,而應該要檢點自己,有沒有在生命裡去落實、去用功。

智閑大師為什麼最後會生起這樣的感恩?因為他的師兄沒有說破,使他有機會直接面對自己當下生活。對於眼前苦難、挫折若只是用一種逃避不滿的心理去面對,那苦永遠不會改變。要把那個苦難、挫折涵養在內心裡面。就好像珍珠,當沙粒進入體內,吐不出來也消融不掉。它只能和沙共存,這種共存細磨的痛,只能用自己的淚珠,把沙粒一層一層包出來,最後就變成晶瑩透亮的珍珠。不要以為珍珠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它的了不起不在於珠圓玉潤,而在於這個生物在面對入侵它生命體內的這些外來的異物或者障礙時,能夠經年累月地去跟它相處,最後化成了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

無言之教

這堂課講的是聲塵,大家要知道,聲塵的教導,不只是娓娓動聽的開導或教化之音聲;有時一些挫折、不好的語言,反而更能讓我們進步,需要我們學會要放下種種的分別、領解,去體察言外之意,或者不說出來的那個言義,才是真正生命智慧的顯現。《維摩詰經》裡講,二十五位大菩薩都講了不二法門,甚至連文殊也講了很精闢的不二法門。可是當問到維摩的時候,維摩一句話都不說,文殊讚歎說這才是真實的不二。這時候的語言、聲音才真正地像洪鐘,才能夠真正警醒我們。

我們當然要領略言語的教誨,可更重要要常常去聽那些沒有聲音的聲音。臺灣有部電影《無言的山丘》,導演組很厲害,他把佛教的無言的東西用上去。影片中靜靜的金蟾蜍山下,上演著不同人物的不同命運,真是因果不爽。所以無言的才是最可貴的,真正讓自己的生命得到真實利益。《阿彌陀經》,有講到無情說法,水聲、風聲都是在為淨土的菩薩講苦、集、滅、道四聖諦,六度⋯⋯它們為什麼會講?那是菩薩的變化嗎?如果這樣想,就是沒有真實理解。在我們生活的周遭,要學會用智慧去觀察山河大地,以及生活裡的萬象萬法,並從中體悟語言所不能表達的。這就叫普賢世界,即我們面對的山河大地,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圓滿、最殊勝的,所以放眼望去無非普賢境界。如果我們耳朵聽呢?聽到的不管是水聲、風聲乃至車聲,或者其他任何聲音,聲聲都是觀音的境界。所以古人講「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那我們就知道風聲雨聲誦經聲,這些聲音它在告訴你什麼,沒有聲音時那個無聲之聲又是什麼?

參禪時會教大家參「只掌之聲」,就是一隻手打擊出來的聲音是什麼。一隻手能不能打出聲音來?一定要兩隻手才能打出聲音嘛,只掌之聲其實就是無聲。無聲為什麼是最殊勝的?如果能從無聲,或者從聲聲——每一個聲音裡面,都能達到耳根圓通,就是耳順。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到了六十叫耳順,我也超過了,應該耳順了。怪不得人家說,師父現在不怎麼會罵人,因為聽到耳朵裡都是好聽的話,所以就不會罵了。什麼叫耳順呢?是因為自己的生命經過真正的歷練以後,尤其是到了知天命的階段,就不會像年輕時那樣一心向外去追逐,想天將降大任於我也,要去承擔、要有所作為。人到五十,所有的人情世故全部都歇了下來,終於知道生命的內涵是什麼,身心也更加清明與安定。所以很多人四、五十歲以後,事業有成,會對生命有真正的瞭解,這時是學佛修道一個很好的契機。希望大家能從這裡去體會。

聲塵是二十五圓通第一個法門。把智閑大師從其師兄溈山無言之教中悟道的經歷歸入聲塵,這是為什麼呢?其言下之義就是指導我們要在眾多的聲音裡面做到耳順。眾多的差別,聲音的好壞是非,都要清楚,但是不要被它帶著跑,最後聽到的每一個聲音都能耳順,那就是觀世音——觀察世間的聲音,每一個音聲當下都是清淨、圓滿、解脫的。從眾多的聲音裡不迷失,不沉淪,還可以運用眾多聲音,用像佛一樣的嘴巴轉法輪。四無礙(法無礙、義無礙、辭無礙、樂說無礙),就是要常常用慈悲、智慧的言語去關懷人家。這就叫觀世音。

所以念觀世音佛號時,不要只是嘴巴念,而是要學習觀世音菩薩,讓人家聽到最美好的音聲之後能夠產生歡喜,這才有效。只在嘴巴上求觀世音救苦救難,如果整個生命裡,慈悲與智慧起不來,一聽到眾多音聲,就陷入到聲音裡面的分別、執著,那些不好的上面,就很難對修行有幫助。《普門品》講「梵音海潮音,勝彼世間音。」轉世間音為清淨音,這就是念觀世音的意義。觀世音的那個「音」,不要只是念名號,而是要把觀音法門用在生命裡面去歷練,所聽到的聲音就都變成梵音、海潮音。就像前面所講的,當聽到不好聲音時,就如同別人送禮,歡喜相迎,但是不受;又視罵人者如仰面吐痰或逆風揚塵,迎風執炬;再者將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此觀照,變成一種規矩,自然可以在眾多世間聲音裡勝出。「勝彼世間音」,意思是說,在眾多的聲音裡,都很自在,不會掉在其中苦惱。如果昨天因為被罵,心裡很難過;而今天因為表揚,又覺得高興。這樣是不是很可憐?所以修行一定要從眾多聲音裡去超越、去勝出。

這幾天有一位菩薩,我很期待他的修行在各方面能夠更進步,所以就給他一些比較嚴格的教誡。可是當他總是沒有辦法做到時,我就用另外一種態度,在佛法叫作「默擯」,讓他感受到,法師或者師父可不願意教你。看起來對他有意見,但事實上是希望他能夠真正從這裡面讀出,這樣不願意的態度言外之意是什麼?如果只是在相上說法師不慈悲、在罵我、不關心我,那永遠都學不到。而是應該在這種冷熱差別很大的對待教導之中,熄滅原來心的分別,去領悟。如果弟子不能夠真正去體悟,而處處都要師父在旁邊說破或者教誡,這種弟子將來是沒辦法承擔大業,是不堪教導的。

一個法師指導不同的弟子方式完全不一樣,可能對這個弟子很親切,對那個又好像很嚴,甚至常常責駡。這都是接引方式的不同,而不是心地上有什麼分別對待。

小時候,我覺得師公怎麼對居士都這麼好,對我們這些出家弟子就這麼凶?就想是,因為居士會供養、護持,會出錢,所以說和尚怕菩薩。後來看看又不是,因為有一個菩薩,是他的弟子,窮得一清二白,因為是軍人出身,但每次他到寺裡,師公就對他特別好,甚至師公散步時都會去家中關心他。而對我們這些出家弟子,包括我的師父、師叔,乃至我這個小沙彌,一看到就是罵,簡直是天壤之別。後來這個弟子寫了一本書,講到的師公簡直就像聖誕老人,而我師父寫的《雪中足跡》裡有一篇叫「棒下出孝子」,細一看才知道,原來師公對我師父的教誡與我同出一轍。師父去閉關不在的日子,我便成了師公主要教誡對象,這才理解師公的用心。因為作為居士沒有承擔將來弘法的責任,如果你們做得好,是個人修得很好,對佛教有點幫助,但做不好,人家不會怪罪於你。而作為出家人身負弘法利生責任,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從師父到祖師大德整個僧團。所以當然就要嚴格,而且越是可堪教導就必然越嚴格。

學佛不要害怕打擊與挫折。在每一次打擊與挫折裡,去涵養,提升自己,觀照如何從苦裡去成就自己。很多人只因為很小的事情,自己放不下。從智閑大師這裡可以看到,當他體悟以後,他馬上沐浴,頂禮他的師兄溈山,為什麼?因為感恩。然後他馬上讚歎:「和尚大慈,恩逾父母。當時若為我說破,何有今日之事。」所以祖師更厲害,不僅要在聲音裡面做到去真正體會,用智慧的抉擇、修行的涵養去度一切苦惡。更能在無聲中,從無情的山河大地甚至樹木,體悟到生命實相是什麼。

六和合

溈山在這個地方當住持,所以稱大和尚。「和尚」這兩個字是不可以隨便用的。在一個寺院只有一個和尚,作為寺院最高的管理者和指導者。「和尚」的意思是,能做到六和合的人,是僧團的代表。如果是退居老和尚,一般我們也都不稱他是大和尚,頂多稱他老和尚;沒有當過方丈以上退位下來的,一般我們都不稱和尚,頂多稱他老法師。僧就是指六和合,身、口、意、戒、見、利六樣要做到和合。出家人在一起,是要用功辦道,以這六個內容作為彼此的約束跟鼓勵來修行。

你們來到寺廟裡面,雖然不是削髮的出家僧,但在廣義上來講,也叫作僧。「僧」不僅指落髮的出家人,廣義是指一起修行的人。最初的時候只要大家在一起用功修行辦道的,就可以稱作僧。它是集合名詞,不能稱單獨的人。可以說「比丘果如」,不可以說「僧果如」。「僧」是指和合眾,用現在的名詞翻譯叫「僧團」。四個人以上,而且受過真正的具足戒,平常還要半月半月行羯磨法的,才可以稱作僧。否則如果只是一盤散沙的出家人住在一起,也不可以稱作僧。僧的要求是很嚴格的,從六方面來約束。

「身合同住」。出家人來自於十方,在一起有沒有高低好壞、富貴貧賤,都是平等的。所以在古代叢林都是睡大通鋪。僧執,因為執事需要,可以住單間,但是沒有超過大眾住的。僧住在一起身要和合,不可以偷懶、懈怠。

「口和無諍」。出家人說話不要爭吵。廣義的僧也包括信眾,所以大家來到寺廟不要東家長李家短,也不要把自家事拿來倒。有些老菩薩在家裡受了一些委屈,尤其是媳婦的委屈,就喜歡到寺廟裡找人訴苦,這樣也不好。來到這裡,嘴巴要常常念佛,或者讚歎佛法、讚歎一切,不要有任何閒話。

「意和同悅」。意,就是心。大家一看到對方,「老菩薩你好」,或者「師父你好」。因為心裡很歡喜,嘴巴出來就是很讚歎的話。住在寺廟裡面,來到寺廟裡面,心都要很歡喜,想到又來親近佛菩薩、親近大善知識,能夠學習到好多東西,所以心裡很歡喜。

「見和同解」。見解也要一樣,大家都是為了修行、為了辦道業而來寺廟的,不是來這裡逞高低的,都為了學習與瞭解佛法、佛陀的見解。

「戒和同修」。不管是居士還是出家人,都有不同的戒。初學者,三皈依也是戒,不是只有五戒才叫戒。只要是佛陀制定下來的,作為佛弟子要去共同遵守的內容,都稱作戒,都要去遵守、同修。

「利和同均」。寺廟裡上到住持,下到所有的住眾,都是一體受用的,吃用都一樣。所有的工作同擔,所有的利益同均。

智閑對其師兄溈山,乃六和合之首,他道出其慈悲超過父母,如果當時說破,今天就沒有領悟了。正是這樣的一段機緣,他才很感激。

果如法師,祖師禪林方丈,是法鼓山創辦人聖嚴長老的第一位出家弟子,也是聖嚴長老的傳法弟子,曾擔任法鼓山禪堂板首,以指導話頭禪最為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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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24 November 2015

與其成為「邪惡的好人」,不如當個「正當的壞人」

在電視劇中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故事,本性不壞的角色,卻被眾人誤解並且群起圍攻。

觀眾們也因為情感轉移的關係,隨著劇情轉折而七上八下,為劇中角色抱屈:「事情不是這樣,為什麼你們都不知道呢?」誤會越深,收視率就越高。

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現實中,明明自己一點都沒錯,卻因為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或是出於好意卻招致誤解的行為,結果被當成壞人。

個性軟弱一點的人,發現自己做錯事情而道歉之後,就被貼上壞人的標籤。而且一旦被貼上標籤,日後就再也無法挽回。

只要有人說一句:「你不是認錯了嗎?」基本上就沒有反駁的餘地。

這世上的壞人當中,有不少人就像我所說的這樣,永遠背負著壞人的名聲。我所說的「正義的壞人」,就是指這些人。

另外,我要在此提醒各位「人不可貌相」。一個公認「絕無僅有的大好人」,有天可能突然變得讓人難以置信的殘酷。相反的,一個被評為「窮凶惡極的大壞人」,也可能會有出人意料的善行,讓人為之改觀。

這個時候,前面所說的兩種人,誰會讓人印象深刻?當然是原先被視為壞蛋的那個人,因為好人行善是天經地義,但惡人行善就叫人感到意外萬分。

說到這裡,我們就必須探討「偽善」與「偽惡」的問題。所謂偽善者,意指明明就不是心存善念的人,卻總是擺出一幅和善的面孔。同樣的道理,所謂偽惡者就是刻意表現出無惡不作的人。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受人敬慕的偽善。展現偽惡的一面,則需要相當程度的勇氣。

區分真正的好人與偽善者,以及真正的惡人與偽惡者,決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世上,好人能夠擁有正面評價,較容易生存,因此,多數人寧為偽善者。簡而言之,「世間」充斥著好人以及裝成好人的偽善者。

其實,真正的好人與真正的惡人,其實為數甚少,幾乎所有人都遊走在好人與惡人之間。只不過人們總是盡力扮演好人,也就是說偽善者在這世上佔壓倒性的多數。

叫人感到困擾的是,當一個人長久以來扮演偽善者,不知不覺中便會忘記偽善的本質,轉而深信自己是個真正的大好人。

這樣的人,其實非常惡質。明明不是正牌貨,卻在平常說話時或行為舉止中,裝出一幅好善樂施又正氣澟然的模樣。

這樣的人有越來越多的傾向。而實際上,整個社會中都充斥著這類型人物。因此這個世間才會看起來變得越來越和善,但實情卻非如此。為了對抗這股趨勢,必須有更多偽惡者來制衡。

日本有一個政治人物名為橋下徹,當他初次登上政治舞台時,一時之間博得高人氣,原因正是他具有偽惡者的特質。雖然他的行事作風讓善良百姓感到厭惡,但總能讓偽善者的虛偽、奸巧、言行不一曝露在陽光下。

然而,他卻因為一句「出於善意」的發言招致誤解,接著被輿論窮追猛打,最後失去了影響力。而當時全力打擊他的人,就是一些惡質的偽善者。現在這個社會,不正需要橋下徹這樣的人嗎?

橋下徹是個無庸置疑的偽惡者,倘若有更多人能夠像他剛出道時一樣,在螢光幕前揭發偽善者的真面目,接著有十個、二十個人呼應他的主張,這世道勢必因此大為改變,因為我們都已經厭倦偽善者的作為。

連續劇的結局,大多都是好人與惡人角色互換,真相大明。在現實世界裡,唯有偽惡者能夠翻轉局勢。所以,我想大聲疾呼:「勇敢的偽惡者,挺身而出吧!」

http://www.cheers.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72631

Monday 16 November 2015

政治正確病毒 令伊斯蘭教無法自我更新

· 盧斯達

長久以來,西方孤息伊斯蘭國,認為伊斯蘭教只是一種宗教,一種文化,可以跟世俗社會和平共處,此誠可笑也。每有事端,他們總馬上撲出來,又不無膚淺的重覆說,恐怖份子不等於伊斯蘭教徒,這很明顯是刻意忽略伊斯蘭教的獨特性和戰鬥性。

伊斯蘭不只是宗教文化,伊斯蘭是一種包攬軍事、法律、稅收制度、民族認同的制度。讀伊斯蘭教的崛起,本身就是一場軍事史、擴張史。歐美國家,不能只吸收伊斯蘭教,而排除他們建立伊斯蘭社區、伊斯蘭司法、道德規範、軍事組織,乃至在地上建立「伊斯蘭國」的慾望——與羅馬(基督教)上演世界末日前的「哈米吉多頓大戰」,是不少教派極欲實現的自我預言。十字軍之戰,在他們眼中仍未停止。

伊斯蘭國領袖自號哈里發,是穆罕默德的繼承者,伊斯蘭國建國,是要繼承阿拉伯帝國的道統。這個道統,本來傳到土耳其鄂圖曼帝國,包括哈里發這個名號;鄂圖曼帝國在一戰之後解體,哈里發之名無人繼承,阿拉伯帝國滅亡。

他們知道日本是嚴格管制伊斯蘭教落地的嗎?他們知道根據教義,可蘭經一定要用阿拉伯文讀嗎?這是一個極難「本土化」的宗教?「聖戰」的概念,難道不危險?當然猶太教基督教講到殺人也是極殘暴,但這些宗教已經被世俗社會馴服,到了某些位,不會真把經上的東西當真。「根據聖經……」現在他們仍堅持的,只有(男)同性戀是罪惡的,但這標準也已經搖搖欲墜。

這些很有「國際視野」的人,搖頭晃腦地說,伊斯蘭一定沒問題,恐怖份子與宗教無關,根本是刻意迴避伊斯蘭恐怖主義,本身有極強的宗教性,幾乎可說是宗教戰爭。我們經常都批評、恥笑基督教、天主教、以色列,但為甚麼穆斯林一出恐怖襲擊,大家就噤聲?因為他們偽善,因為該死的「政治正確」:大家認為基督宗教是歐美白人的強勢宗教,而伊斯蘭教是中東第三世界的弱勢宗教,所以大家要維護。但這種維護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根本無助伊斯蘭教和世俗和解並存。

基督宗教經過幾百年的鬥爭,才去到今日的世俗化、無害化,如果我們作為第三者,也不斷以政治正確去迴避伊斯蘭這種傳統文明底下的缺憾,伊斯蘭是不會世俗化的,是不會自我更新的。

左翼痴線佬和國際主義者,只是用「弱勢」的符號,將伊斯蘭教徒隔離,斬絕對話(dialogue),使他們永遠變成異類。

他們對中國新移民,也是同樣的操作。用「弱勢」的大旗幟,去為中國新移民爭取不合理的特權,使主流社會對他們產生憎恨和不滿,但斬絕新舊族群的對話(因為你一討論,左翼就會投以法西斯排外之名),最終使兩個群族難以接觸,然後社工和利益團體就做代理人,居中「服務」賺取紅利。

看似包容大愛的,實際是以理殺人,以理攻訐,賺取普世大愛道德光環,但他們其實正創造地獄,一個他者與主流永遠無法消解距離的無間地獄。

憐憫弱者,其實是最傲慢的蔑視,你永遠比我差,我才能永遠憐憫你。但他們永遠柔聲細氣的說,我會包容你,我會幫助你,我會保護你,還會為你罵別人是法西斯。這些掛著天使面孔的人,卻一班文辭優美的帝國主義者。

http://dadazim.com/journal/2015/11/islamic-state/

Wednesday 11 November 2015

我的神

· 盧斯達

耶穌被釘十字架的時候,氣絕之前,說了一句很絕望的話:「我的神,我的神,你為何離棄我?」

《聖經》講述的耶穌,是個執行者,executor,似乎一直知道自己最終要屈辱的死。贖回人類是一個偉大的工程,他的死實乃必要。但到苦痛的關頭,他還是說了一句屬於人類的話。神好像一個空虛的廟堂,人去樓空,無人鈴聽、無人說話,完全的寂靜,沒有希望。投之以石,只有餘音回蕩。

曾經顯赫不已的大衛王也說過同樣的話。「我的神,我的神,你為何離棄我?」當然,釋經者、牧師、神父、教會,容這句話留在「正典」,一定有相應的解釋,最終也必然是大團圓結局,符合其正統的神學觀。其他解釋和猜想,只屬誑語,不足思索。

然而,彌賽亞有如此黑暗和矛盾的一刻,有一種存在主義的況味,最有人性。一直與耶穌同在的神國,突變成與他對立的一個空廊——冷酷、幽深而充滿敵意。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與神同在,而祂不再回應。

凡人被投入曠古的世界,也有一刻突然意識到,世界與他自己對立。我們發出過的怒哮、流過的鮮血,沒有扭轉毫無道理的苦難。

殘暴的歷史和時間,席捲每一個個體。世界仍然自轉和公轉,世界沒有終結,而我們遲早終結。

世界像一個汪洋,無論我們花多少力氣去投這塊石頭,它濺起的波瀾,很快就被大海吸收、撲滅。它是如此冷酷、無情、自足,而我們不是。好像神突然不再回電,不再回那個whatsapp,或者我們早已接收不到。我們的訊號已經斷絕。

或者我用例子去說,你會比較容易理解。Anne Rice筆下的吸血鬼,不談中學生twilight式的戀愛,他們都是厭世者。他們可以活得很久,但久得很快失去目標,然後遁入黃土。

存在主義式的自我創造,不是那麼容易,當時間夠久,你創造的意義和火焰,最終也會熄滅。

最慘的是,這班吸血鬼很快就發現,其實人類和世界不在乎他們,吸血鬼成為現代世界的異鄉人。無論他們殺人,不殺人;營建甚麼事業、創造甚麼藝術,世界都是那個平靜的深湖,沒有反應。

卡謬寫《卡利古拉》這個暴虐君王,他所作為,也不過是投石,挑戰這個虛空的世界——為甚麼到現在還沒有人,或者神,出來主持公道?為甚麼沒人出來阻止他?世界對這些可怕和殘暴的事,有沒有一點點感想?你們沒有感到不滿?

卡利古拉被禁衛軍隊長刺殺,有點像秦始皇或隋煬帝被近身殺死,但我覺得更像的是耶穌基督。即使他有神通異能,可以解救自己,他都然要死。因為他赴死,世界才是一個有善惡、有始終、有意義的世界。卡利古拉被殺,在卡謬的語境中,他應該是滿足、解脫的。

耶穌能夠戰勝死亡,但無法戰勝虛無——如果上帝早已離開祂的殿堂、不再察看我們這些痛苦的螻蟻。最後耶穌用非理性戰勝了理性,經歷了信心的飛躍、酒神的狂醉,他最後創造了一個有意義的世界。

http://dadazim.com/journal/2015/11/crucified-god/

Friday 6 November 2015

官職犒賞、賢能何價?

· 翁詩傑

自古以来,谋官要讲求实力。在选贤任能的理想世界里,按道理个人的贤能当然是实力,可古今官场,贤能又值何价?即便不以泛道德主义的標准来看官场,任何人如果没有钱也没有人脉做后盾,却妄想挤身官场,那无疑是事倍功半的。

以钱买官,古已有之,但近年来其手段的不断翻新,却是空前罕见。这年头不管是政务官、党官,或是没赋予公权力的有功勋衔,都离不开金钱。举凡有选举,上至国州选举,下至政党换届,砸大钱已是人所共知的檯面事,无须像过去般躲躲藏藏。买票贿选或利益输送,是选前的必备戏码。

莫看一些政党已日暮西山,可它只要还掌握一些官职和政治资源,哪怕是鸡筋,其麾下的各级党职,还是有人趋之若鶩的。

毕竟,拿下了党职,小则可谋勋衔;大则可放眼官职,都摆脱不了利字当头。是以,竞逐各级党职而又捨得砸大钱的,还是不乏其人,前仆后继的。当然,有施必有受;有供必有求。有权投票的各级党代表,也隨著急待上位者的需求,而身价看涨。各方的拢撂,更是直叫一眾党代们心花怒放,早把什么「选贤任能」的门面话忘得一乾二净。从纷至沓来的宴请,而至堆到眼前的利诱,管它是专项性的贿选,或是许诺往后长期的乾薪供养,在在都是买卖。至此,党职、原则、人格与党格,有哪样不是赋有价码的商品?

要获赏先立功

同样的,搞国州选举甄选民意代表,原是神圣之事。既然是活动,有开销自不待言。可近年来,隨著政党政客的开销日多;而企业献金者,不管是自愿捐献,或是强行迫捐,也相应的与日俱增。故此,所谓管制政治献金之说,顿时成为热议。这也同时揭开了政党参选开销的神秘面纱。然而真正令人瞠目结舌的,倒是首相纳吉迄今尚欠明確说法的七亿美元进账。不管它是不是中东金主的捐献,光是这数目之鉅,且是悉数花在选战,已令人不期然联想到贿选。再加上那曖昧不已的「你帮我来,我帮你」(I help you,you help me)口头禪,那无异已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像空间。

这句首相名言,最近再次登场。现场听眾虽是马华的一眾党代与领袖,可其话意一经推敲,却是点滴在每一位国人的心头。这回是用在马华的党代大会开幕式上。其时,马华党魁向他公开求官,谓多得官职即可状大政治代表权云云。纳吉作为国阵主席,他当下的回应虽不致于说是抢白,但观其重覆那句「你帮我来,我帮你」的名言,即已明言要你多立战功,方可有望获赏赐。

长久以来,联合政府里的官职分配,向来皆是首相与盟党党魁之间的私下协商成果。如今马华开党代大会求官,若说有挟眾施压之嫌,则未免言过其实,因为上届大选该党表现的差劣,堪称歷届之最。是以,何来施压的条件与筹码?

讽求官者不自量力

乍看首相纳吉的寥寥数言,要马华多得华社支持,才能多获官位,本属老掉了牙的陈腔滥调。但细看之余,却直觉这位一国之首,在认识上已把官职当犒赏。更甚的是,他的潜台词不外是暗讽求官者的不自量力,在本族社群里得不到支持,溃不成军,却还要嫌其所获之官职分配不足。这种弦外之音到底应叫当事方情何以堪,抑或是欢声雷动?一眾党代的立时反应,多少已折射出一个政党的尊严与价值取向。

近日来有人问我:多个官位真能增强政治代表权了吗?坦白说,初涉政坛时,我確实相信所谓的政治代表权,靠的是数目。曾几何时,几经歷练后,我不能不相信摆在眼前的客观事实,即:多一顶乌纱帽,不等于多一张咀;多一张咀,不等于多一份政治良知。诚然,求官得官者,不一定会仗义执言,为民请命。即便是得官者能言善道,也不一定会口吐莲花,凭良知进諫。

在我短短26个月的內阁生涯中,风波的迭起,让我亲眼目睹到权益博奕时,同党同僚明哲保身的自私,同袍战友进谗构陷的阴险;更让我在力陈弊政时,亲身体会到孤身奋战的悲哀。而今又逢多事之秋,退阁大员早已復位如初,可偏偏就是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能耐,在进退內阁之间有何不同,如何能够力挽狂澜?

于我而言,江湖虽已远去,可民忧民困仍常系我心,难于释然。偶有微叨,充其量也仅是隱于市居的野叟茶话,不足以动摇国本,官爷根本无须动怒。

http://www.orientaldaily.com.my/columns/pl20151529

Thursday 5 November 2015

蘇格拉底的旅程

· 蘇菲學堂「蘇格拉底的旅程」討論摘要

書中的主角,從幼年時期即經歷著失去父母的遭遇,在人生旅程中又發生妻兒被殘殺的事件,最後即使與唯一存活的女兒相認,但還是獨自一人生活。這樣的傷痛與撫平傷痛的力量,是一般人很難想像。就像是「每個人,都是被拋到這個世界的孤獨個體」的哲學思維。在這樣的過程中,人們彷彿即在回答「自己是誰(什麼樣的人)」,以及尋找「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然後經歷過「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以及許多發生的「因緣際會」的過程後,產生了屬於自己的答案。有時也會像武俠小說中練武功的人一樣,在努力學習後,直到忘了招式的境界,武功也就與他的自身同在,而不會再刻意的回憶或提取,所有經歷過的練習就造就了他現在的功夫。

當我們面對人生現實中的悲劇經驗,尤其是處於「受害狀態」時,如何能確立心中的「慈悲」或者「復仇」的選擇?原諒何其容易,原諒是否造成「姑息養奸」?而「復仇」是否又形成永無止盡的「冤冤相報」?智慧的慈悲該如何養成?仇恨又當如何化解呢?也許仇恨是來自人們於文化或價值觀的相互差異,也許來自人們為了突顯自我的強大和反抗其他強者的侵入。因此思及『人性本善』的信念時,可能會使人們在困境中仍然堅持一些美好的德性,例如由助人、關懷中傳遞人與人的溫情。

有時面對悲劇經驗,人們也會形成一種高度自責的狀態,認為自己該「負起全部的責任」,因而不易走向哀悼和道別的過程,而可能使原本悲傷難過的情緒轉化為憂鬰,繼續侵蝕自己的身心平靜。但是有些人,可以在經歷這些悲劇之後,明白也接納「是事件的發生使自己走到今天的自己」,因此更加珍惜及感恩所發生的一切,善用它成為人生中轉折與成長的力量,而更有能力承受未來的不可預期。

當我們「以目我為中心」評價是非對錯時,其實我們依據的資訊或眼界是有限的,當以對方的角度經驗來瞭解其行為時,也許可以有不同的發現與詮釋。因此我們可以萬事萬物為師,向每天、每個人的經驗作學習,擴充我們對於世界、人性的觀點。

http://jade-my088044.blogspot.sg/2015/02/blog-post_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