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31 July 2012

追求快樂是起點,不是目的

不快樂是因為太在乎自己的存在,
也太在乎周遭環境的存在,
這是很累人的。
慈悲與怨嗔相對,
不幸褔是因為自己不想付出太多。《智慧100》

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人生有苦,包括:「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以及「五蘊熾盛」等,總稱為「八苦」。苦是人生的事實,不過正因為有苦,所以人一出生就希望追求快樂,因此達賴喇嘛曾說:「生命的目的是追尋快樂。」他採取與釋迦牟尼佛相對的角度來說,佛陀講「離苦」,他則講「得樂」,但呈現的都是人生的實相。雖然說追求快樂是人的本能,但必須先釐清:我們所追求的快樂是什麼?

其實人類從出生開始,最重要的不一定是追求快樂,而是滿足欲望,例如對食物、生活安全等欲望的滿足,一旦欲望得到滿足就會產生快樂的感受,因此「快樂」和「欲望」兩者間有絕對的關係。

在物質上追求快樂、滿足,應該是現代人共同的傾向,否則物質文明不會發展得那麼快。可是,在追求快樂的同時,不禁令人懷疑,我們所追求的快樂,是不是可靠?能不能維持長久?

適可而止的欲望,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如果不合理、無止盡地追求欲望,就會因為欲望得不到滿足而產生各式各樣的痛苦。所以,人們表面上在追尋快樂,但事實上卻也在追尋痛苦,因為所追求的快樂,都要付出痛苦的代價,而且快樂不會是永久的真實,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說穿了不過是一種幻影。

而且,享受快樂之後,又會回到痛苦的原點,所以人生不過是從苦到樂、從樂到苦,一個永不間斷的循環而已。只是人們自我安慰,假想自己所追求的就是快樂,結果卻永遠陷於痛苦之中。

佛教的密宗雖然特別重視「大樂思想」,但這是指修行過程中,在精神上產生的喜樂。例如,修習禪定時有所謂的「禪悅」,只要能夠修到身心統一,就會有一種沒有綑綁、束縛的舒暢感,也就是「輕安」的快樂;又例如,中國淨土宗以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為終極目的,也是以「極樂」來形容修行到最後的境界,可見修行的確可以得到快樂的結果。可是,修行的目的並不單只為了自己追求快樂,而是為了幫助別人遠離痛苦、得到快樂。

如果僅以追求快樂做為人生的目標,很可能會變成一個享樂主義者,而有所偏差,更有可能適得其反地帶來痛苦。達賴喇嘛之所以說:「生命的目的是追尋快樂。」是站在眾生的立場,迎合現代人趨樂避苦的心理,才會這麼說,我們千萬不要誤解達賴喇嘛真正的意思。

因此,追求快樂只能說是一個起點,是人類共同的希望,不能誤以為追求快樂就是人生的最終目的,否則,僅僅只追求物質生活上的快樂,帶來的結果可能就是痛苦。而且以佛教的立場而言,應該要有「不為一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的精神,當一切眾生都得到平安與快樂時,你才會真正的離苦得樂。

■ 聖嚴法師

Friday 27 July 2012

慕容雪村:如秋水長天(香港書展2012演講稿)

在中國大陸生活有一個明顯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分清理論和現實。有些權利在理論上擁有,一到現實中就沒了。有些收入在理論上增加了,一進菜市場卻發現買不起肉了。有些人在理論上站起來了,實際上還在那裡跪著。理論上你推翻了幾座大山,實際上你掉坑裡了。理論上你是國家的主人,實際上你活在枷鎖之中。在教科書上,社會總是分為兩個階級: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現在可以說,那些大大小小的官——總數估計超過5000萬人——構成了事實上的統治階級,他們的事業是全球利潤最高的事業,一個鎮長可以貪幾億,一個省長可以幾十億,更高級的官員更是富可敵國。最近幾年常常「偉業」這個詞,其實大多數的偉業都是貪官偉業。我們也常常聽到「國情」這個詞,而以下就是真實的國情:我們擁有全球最龐大也最腐敗的官僚系統,這個系統的野蠻、奢侈和淫蕩空前絕後,但它卻教導每個人要過一種樸素、節儉、合乎道德的生活。

當代中國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所在,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悲慘的事、荒唐的事和令人哭笑不得的事。那些數不清的礦難,那些塵肺病人、結石嬰兒,那些動車事故、校車事故、食品安全事故,那一樁樁強拆、血拆,一樁樁貪腐案件,那些因躲貓貓、喝開水而慘死在看守所裡的囚犯,那些風起云湧的群體反抗事件……可以確定,在未來幾年之內,這些事情不僅不會絕跡,相反,它們會以更激烈的面目出現在我們面前。這些事件大都指向同一個原因,那就是無邊界、無規則、不受約束的政府權力。

這些年我每到香港,都會買一些時事政治雜誌,看政治觀察家們對中國未來的分析和預測,在我看來,這些分析和預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大陸居民在長期專制統治和洗腦教育之下所形成的獨特人格。這些人格不僅影響了中國的現在,也必然會影響到中國的未來。它們使中國社會變得野蠻、狂燥,而且極不安全,但同時也讓它更加遲鈍、更加滯重,極難出現制度性的改變。

第一種可稱為「麻木人格」,在極權社會中,民眾被剝奪了大部分的權利和自由,僅剩的一點也被視為統治者的恩賜。因為是恩賜的,所以被剝奪、被侵害都屬正常,在強大的暴力之下,民眾不能反抗,也無法反抗,於是就心甘情願地接受低下的身份、貧窮的生活以及悲慘的命運,久而久之,人們不再考慮這種命運是否應該、是否公平。糧食被搶走,餓著;耳光扇到臉上,忍著;房子被推倒,看著;老婆被抓去流產,哭著。一切不公正都被視為「命該如此」,不如此反倒不正常。人們低眉順眼地活著,不叫疼也不叫苦,閉著嘴躲貓貓,閉著嘴俯臥撐,閉著嘴打醬油,連死都是閉著嘴死的。這種種閉嘴,都是因為一個前提:惹不起。現在我們知道,如果面對的是單個的流氓,惹不起還可以躲;但如果面對的是一個流氓的制度,那麼你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起,唯一的選擇就是改變它。

對自己的麻木,往往就是對他人的刻薄和殘忍。如果同情心可以量化,我們將悲哀地發現,大陸居民的同情心指數是一個非常低的值。在著名的小悅悅事件中,兩歲的小女孩慘死於道路之中,18位路人卻沒有一個肯施予援手。這18人可以代表一個龐大的群體,一個極不善良的群體,他們會怒斥身邊的乞丐,漠視遠方的受難者,甚至對自己的親人也絕少同情;有人挨打,他就站在旁邊圍觀;有人哭訴,他就在旁邊冷冷地嘲諷;如果有人說要自殺,他首先想到就是「這人要炒作,想出名」。我曾經為這種人畫過一幅肖像:沒人為他說話,他忍著;有人為他說話,他看著;為他爭來權利了,他感謝命運:嘿,該我的就是我的;沒爭來權利,他扮演先知:早知道沒用,折騰什麼呀?為他說話的人被抓了,他就在一旁竊笑:活該,讓他出風頭!

在喬治.奧威爾的小說《1984》中,主人公溫斯頓.史密斯和裘莉亞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對話,他們從無所不在的監視網中脫身,幽會於黃金鄉的草地上,一切結束之後,溫斯頓對裘莉亞說:你和別的男人上床次數越多,我就越愛你,你明白嗎?
裘莉亞回答:完全明白。
溫斯頓說:我痛恨善良,痛恨純潔,痛恨一切美德,我希望你腐敗透頂。
裘莉亞說:我配得上你的愛,因為我腐敗透頂。

我們可以把這視為「麻木人格」的晚期症狀,在這個階段,麻木人格就會變成「反社會人格」,人們會痛恨一切美好的事物,對一切善意的言行都抱有徹底的懷疑,甚至是刻骨的仇恨,在這個階段,他們不再麻木,而是極為易怒、極為暴戾,一點小事就會使他怒火萬丈,然後不擇手段、不分對象地進行報復,更殘忍的是,他報復的對象往往是那些比他更不幸、更弱小的人。我拿魯迅筆下的阿Q打過一個比方:阿Q被村長打了,不敢還手,於是就去打王胡,打之不過,去打小D;打之不過,去打吳媽;還打不過,就去打幼兒園的孩子。這並非笑話和虛言,這些年中國大陸層出不窮的幼兒園屠童案就是明證。

第二種可以稱為「事實接受障礙」, 長期的矇蔽和洗腦教育,必然會降低整個社會的學習能力和認知能力,人們不願接受、也接受不了那些明顯的事實,甚至不惜為謊言辯護。在這個意義上,誠實不僅是個道德問題,也是個能力問題。在中國大陸,談起毛澤東,至少有一半人還相信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是他挽救了中華民族,是他讓億萬人脫離苦海……在天安門廣場的毛紀念館,人們排著隊瞻仰他的屍體,在出租車、私家車上,人們把他的照片當成神物,乞求他的保佑和庇護。時至今日,還有許多人懷念文革,認為那是一個沒有腐敗、人人平等的時代;就在兩個月前,中國大陸的互聯網上有過一場關於大饑荒的辯論,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認為大饑荒從未發生,只是「一小撮壞人」惡意的搆陷,目的是攻擊政府;另外一些人則認為饑荒只發生於極小的區域、極短的時間之內,決不可能有千萬人餓死。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這些人提出了各種可笑的質疑:

既然餓死了那麼多人,萬人坑在哪裡?
這麼大的災難,為什麼從來沒有媒體報導過?
如果真的餓死了那麼多人,為什麼還要搞計劃生育?
我的家鄉也很貧窮,為什麼沒聽說有人餓死?
既然餓死了那麼多人,那麼請問:你家裡餓死了幾個?
有人說大饑荒餓死了三千萬人,相當於中國人口的20分之一,這可能嗎?
……

有一個問題最為震撼,有人問:既然沒飯吃,他們為什麼不吃肉?

第三種可稱之為「奴僕人格」,正如魯迅所言,中國只有兩個時代: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和欲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古代的奴隸忠於皇帝、忠於朝廷,今天的奴隸們大多不認為自己是奴隸,而是國家的主人,他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忠於集體、忠於國家、忠於黨,唯獨不提忠於自己。這種人會把政府視為至高無上的存在,任何批評政府的人都是他的天敵。他們自認為是愛國者,一切事都必須與「愛國」聯繫在一起才有意義,讀書是為了國家,工作是為了國家,鍛鍊身體是為了國家,保護視力是為了國家,甚至連性愛都是為了國家。而他們所說的國家利益,其實多半都是政府利益、黨派利益,甚至是少數人的利益,為了這所謂的「國家利益」,組織上讓他們恨誰,他們就恨誰,在正常的國家,自由、民主和人權都是好詞,但在這些暴奴眼中,這些全都是帝國主義的陰謀。他們讚美告密和背叛,鼓吹大義滅親,時刻準備捐獻自己的生命。

這種奴僕人格加上長期的仇恨教育,就會變得極為乖張暴戾,成為「暴奴人格」。在這些人看來,世界上的大多數媒體都是反華媒體,一切人權組織都是反華勢力,所有異議人士都是西奴、漢奸、賣國賊。一個中國女人如果嫁給了外國男人,那就是國家的恥辱;相反,一個中國男人如果去找了個外國妓女,那就是為國家報了仇。我不止一次聽到愛國憤青講述自己的理想:他們發財之後必去日本,去日本必找日本妓女,然後把國仇家恨、百年恥辱和滿腔怒火全都發洩在她們身上,直至精盡人亡。他們公開地鼓吹戰爭,經常叫嚷「中日之間必有一戰」、「中美之間必有一戰」,其潛台詞不言而喻:即使你不來打我,我也要去打你。有人甚至公開談論用民航客機運載原子彈,然後在日本國土上引爆。

很容易就能聽出上述話語中的殘忍意味。在本質上,這群「愛國」人士和半個世紀前的紅衛兵、一個世紀前的義和團並沒有太大分別,他們同樣盲目,同樣憤怒,有著殘忍的念頭和志向,並且極不穩定。在正常社會中,這樣的人格應該被視為危險之物,而在中國大陸,當局卻一直在縱容、玩弄他們的憤怒,這其實就是在玩火,只要條件成熟,這團不理性的火焰足以焚燬一切。

第四種可以稱之為「雷區人格」。對許多人而言,中國大陸的生活都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生活,就像是走進了佈滿地雷的危險地帶。在這裡,法律形同虛設,權力隨時越軌,在守法和違法之間沒什麼明確的界線,幾乎每一家公司都在偷稅,幾乎每個人都有不檢點的行為,「不查,個個都是孔繁森,一查,個個都是王寶森。」這話不僅適應於官員,也適用於平民。以一名小店主為例,在他艱難的經營中,工商、稅務、治安、消防、衛生防疫……幾乎每一種權力都可能讓他關門,每一次怠慢都可能引發滅頂之災。在這種不安全感的驅使下,人們大多沒有長期計劃,只著眼於眼前利益,在官場、在商場、在私人生活中,都湧現出大量唯利是圖、背信棄義的行為,官員拚命地撈錢,商人不擇手段地牟利,一旦賺足了錢,他們就開始轉移財產,或者拚命地揮霍,完全不去想明天會有什麼後果。

這種不安全感使本就躁動的人群更加躁動,大多數人都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急切感:飛機尚未停穩,人們就慌亂地打開行李箱;開車走在路上,只要有一個車身的空隙,就會有車不顧死活地擠上前去;只要是排隊,就有人抄捷徑、鑽空檔、破壞規則……這種不安全也加劇了人際關係的緊張,人們互相戒備、互相猜疑,甚至互相仇恨,「一人有難,八方支援」成了遙遠的神話,現在的情況常常是「一人有難,眾人圍觀」或「一人有難,誰都不管」。

以上種種,固然有個人素質的原因,但更多還是因為制度的催化和教唆。在長期的奴化教育、黨性教育和仇恨教育之下,人們失掉了本心,忘掉了本能,甚至忘記了自己最重要的屬性:人。

「我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別的什麼。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我的社會擔當。」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但可悲的是,許多人活到死都不明白。只要談起中國的人權狀況,就會有許多人衝過來跟你辯論,好像「人權」不是他們的權利似的。那些有中國特色的觀點、那些中國獨有的邏輯,大多都由此而生:他們忘記了自己是個人。只要忘記這點,就必然會生出許多古怪的念頭,有些人會把吃苦——不管因為什麼而吃苦——當成一件天然高尚的事,在幾十年前,有無數城市青年被流放到農村,理由就是這些人應該吃苦。這中間有無數的苦難和煎熬,糟蹋了許多人的青春,甚至毀了他們的一生,但時至今日,還有許多人在讚美那些讓他們吃苦的人,並且認為自己吃苦吃得好,吃得應該。陀思妥耶夫斯基寫過一本書叫《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在我們的生活中,常常見到那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為他們所受的侮辱與損害找各種理由,做各種辯護,他們甚至會為這侮辱與損害歡呼。

在中國大陸,「犧牲」常常是一個高尚的詞,很少有人明白,這個詞的本意是指是祭祀用的牲畜。許多歌曲、許多文章、許多英雄事蹟都在號召人們犧牲,去做祭祀中的牲畜。公社的木頭落水了,怎麼辦?犧牲自己把它撈上來。大隊的牛羊在風雪中失散了,怎麼辦?犧牲自己把它們找回來。時至今日,還有人在鼓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不怕苦還可以勉強理解,「不怕死」就十足荒謬,這是和平年代,你號召人們不怕死是想幹什麼?他死了你有什麼好處?

這些並非陳年往事,翻翻報紙就會明白,荒謬的年代從來沒有真正終止,它的遺毒也從來沒有真正肅清,它就在我們身邊。那些反人性的口號和召喚從沒離開過我們的耳邊,在這裡,我提議大家學學孔慶東教授,他在去年創造了一個著名的「三媽文體」,諸位不妨效仿之:如果有人號召你去吃苦,你就說去你媽的;如果有人號召你去犧牲,你就說滾你媽的;如果有人號召你去大義滅親,你就把孔教授那句話說完。

除了犧牲,還有奉獻。幾十年來,大陸政府從未停止過要求人們奉獻,幾乎每一位貪官在事發之前都曾大講特講奉獻,貪得越厲害,講得就越厲害,這本身就能說明問題。事實上,奉獻和掠奪往往是並生的,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你的奉獻,也就是它的攫取。如果一家公司號召員工無私奉獻,其實質是想你多干活,他少付錢。如果一個國家號召其國民無私奉獻,其實質就是公開的掠奪。有人會問:難道社會不需要奉獻精神嗎?我要說,一個正常的社會需要有見義勇為、甘於付出的行為,但更需要自由、平等的契約精神。這兩者有先後關係,即:先訂契約,後談奉獻,無契約則不奉獻。

在電視上、報紙上,我們還會看到這樣的情景:某人因為住上了救濟房,或者是領到了早該領到的救濟金,就眼含熱淚對著鏡頭說:感謝政府!我們不應該批評說這話的人,相反,只應該譴責那些坦然無愧接受感謝的政府,你的納稅人活得如此艱難,你還有什麼臉接受他們的感謝?現在我們知道,政府不是什麼偉大光榮永不犯錯的組織,它應該是我們選出來的,它的權力是我們讓渡給它的,在某個意義上,它就是我們的保安員或清潔工,拿我們的錢,掃我們的地。如果一個清潔工把地掃得很乾淨,你有必要含著淚感謝他嗎?這不是他應該做的嗎?我無意歧視清潔工,但如果有個清潔工不好好幹活,還一天到晚要求你感謝他,甚至要求你無條件愛他,遇到這種情況,你就應該問問它:我可以說髒話嗎?如果不行,那你就該這麼回答:什麼愛不愛的,先把地掃乾淨再說吧。

關於政府,最好的論述來自托瑪斯.潘恩,他說:在最好的情況下,政府也不過是一種必要的惡。在不好的情況下,它就會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惡。

我們知道,政府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從我們的錢包裡拿出來的,所以要隨時查它的賬。如果你的清潔工說他買一條掃把要幾萬塊,你就該指責他貪污。如果你的清潔工拿你的錢給自己買了價值幾十萬的手錶,你就應該指責他腐敗。如果你的清潔工為了掃地的事天天大宴賓客,喝一千多元的茅台,抽一百多元的香煙,你大可以這麼想:換個人來掃地會不會更好?

明智的政府會承認自己的無能之處,所以很多工作都必須依靠民間的力量。而自吹萬能的政府,往往也就是無能的政府,它什麼都管,可是什麼都管不好。這30年裡確實取得了一些成績,特別是經濟領域,讓許多人都擺脫了貧困,但如果非要說這是政府的功勞,那也是它放棄管制的功勞。30年來的歷史證明,凡是政府不再嚴管的領域,中國人都能表現出相當的創造力。放鬆對家電行業的管制之後,短短的幾年間,中國的家電就可以跟國際大牌競爭。而與此同時,凡是政府嚴管的領域,大都是一派死氣沉沉,為什麼國產電影這麼差勁?因為電影管制。為什麼中國的電視這麼難看?因為電視管制。為什麼中國當代少有文學上的傑作?因為文化管制。為什麼中國足球踢得那麼難看?答案還是同樣的,因為政府不肯放手。

世上的政府大致可以分兩種:要臉的和不要臉的。要臉的政府會聽取各種批評意見,即使不情願,也要裝出虛心的樣子。而不要臉的政府只喜歡歌功頌德,即使馬屁拍的不是地方,引會引起它的勃然怒火。在後一種政府的統治下,「負面新聞」往往被屏蔽、被遮掩,比如某某事件和某某事件在國外都被長篇累牘地報導,但在內地,幾乎見不到一個字。事實上,「負面新聞」這個詞本身就有問題,把壞事說出來,本身並非壞事。把那些不良的習俗、惡劣的行為、糟糕的結果報導出來,只會讓人們提高警惕,而不是爭相效仿。經驗證明,人們從「負面新聞」中學到得更多。看30年新聞聯播,也未必能夠學到什麼有用的知識,除了知道毛澤東思想可以指導殺豬。而一個小悅悅事件,就能讓人明白父母的責任和路人之所應為。近幾十年,我們的歷史書上屏蔽了太多的「負面」,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體制的惡行、群體的暴力,這些都應該視為國家的苦難。在這裡我要說,如果你要做一個真正的愛國者,那麼不僅要愛國家的光榮,也要愛國家的苦難。不僅要愛國家的繁盛和紅火,也要愛國家的傷口和疤痕,愛那些悲傷的日子、黑暗的日子和痛苦煎熬的日子。

我們常常把人分為體制內人員和體制外人員,在一種與人類為敵的制度中,在納粹和北朝鮮這樣的政府之中,為體制效力常常只有兩種結果:一、只有害處,沒有益處;二、少有益處,多有害處。今天在座的大多都是好人,可是也會有信息員和特務混跡其中,在這裡我要說,即使是你們,也同樣對國家的明天負有責任。

如果你的工作只是辦個文、發個照、填個表、抓個賊,那麼你和罪惡的關係並不大,這些工作常常也是維持社會運轉之所必須。但還是希望你能明白,來求你辦事的,都是你的真正老闆,是他們給你發工資,是他們在養活你,你要儘量對他們好一點。即使做不到笑臉相迎,至少也不要橫眉立目。你應該遵守規章、履行職責,但不應該惡意地刁難他們。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不要讓他們跑上三回五回、三月五月。要知道,他們養活你不容易。

如果你的工作與教育、宣傳和意識形態有關,那你要清楚,你所影響的不是一人兩人,而是千人萬人。幾個世紀以來,人類社會有一個共識:讓孩子遠離毒品。而事實上,那些精神上的毒品——謊言、謬論、仇恨教育、反人類的宣傳——同樣危險,甚至更加危險,即使做不到全面禁絕,至少也要讓孩子遠離毒品。如果你是記者,就不應該參與造假;如果你是教師,就不應該販毒;如果你是學者,就應該堅持真理、拒絕謊言;如果你是作家,就不該睜著眼說瞎話。這不是最高的要求,相反,是最低的。

如果你的工作就是拆別人的房子、砸別人的攤子、流產別人的孩子、攔截毆打那些不幸的人,我不期待你會擁抱他們,只希望你能保留幾分良知。大作家喬治.奧威爾參加過1936年的西班牙戰爭,在戰場上擔任狙擊手,有一天清晨,他看到敵軍戰壕裡走出一個士兵,那人光著上身,兩手提著褲子。奧威爾本來可以將他一槍射殺,但他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放棄了。他說:一個兩手提著褲子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法西斯分子?當你看到一個兩手提著褲子的人,你怎麼忍心扣動扳機?

這就是「奧威爾的反問」,也是人類有別於動物的根本之處:高貴的同情心。在這裡,我要對那些拆遷隊、截訪隊和城管隊員們說:我知道你負有職責,但還是希望你能夠偶爾想起這個「奧威爾反問」,也知道你的上司對你有所要求,但還是希望你能夠珍惜那個良心偶然跳動的時刻。

也許你的心中充滿了正義感,覺得自己是在匡扶正義、保衛國家。但在此之上,還有更大的正義,那就是我們作為人類的良心。你要知道,跪在你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和你一樣,有情感、有知覺,有父母妻兒,也有兄弟姐妹。你罵他,他就會怕;你打他,他就會疼;你羞辱他,他就會記恨你;你把敵人埋在腳下,第二年你的腳下就會長出兩個敵人。你所做的不過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沒必要為自己結下不共戴天的私仇。你可以履行職責,但不能把所有的仇恨都抱在懷中。

江蘇某監獄曾經發生過一出真實的慘劇:有位獄警無故毒打囚犯,那個囚犯說:你管我、教訓我,我可以當你是在工作,現在你動手打我,那就不是什麼工作,那就是你我之間的私事。現在我不敢還手,但你記住,遲早有一天你會為此付出代價!幾年之後,這位獄警的孩子就被吊死在監獄門口。

我跟你們一樣痛恨這位囚犯的暴行,但還是要說,每位體制中人都該從中吸取教訓。仇恨如刀,請不要把它磨得太過鋒利,否則總有一天它就會倒轉過來刺傷自己。在權力不受約束的世界,在法律虛弱無力的世界,即使你權傾一時,你也不擁有長久的、絕對的安全。今天你讓他躲貓貓,明天躲貓貓的就是你自己。今天你攔截上訪,明天就會有人攔截你。現在我們知道,那些被攔截的人不僅有平民,也有警察、法官、高級官員,甚至是信訪局長本人。

有人問高僧:如何是善知識?答:慈悲清涼。又問:如何是慈悲清涼?答:如秋水長天。在我想來,所謂善知識,指的就是有恥有格的現代公民,所謂慈悲清涼,指的就是同情心和良知。這二者沒什麼用,不會幫你陞官發財,更不會讓你在濁世出人頭地,但它卻是我們區別於動物的根本之處。對他人的苦難抱有同情,有時會顯得不夠精明,但越是血腥狂熱的時代,就越顯出這些笨人的可貴,正是他們不識時務地抬高槍口、鬆開扳機、停下坦克,人類社會才保住了起碼的體面和尊嚴。

我們活在一個塵土遮天的時代,政治很髒,經濟很髒,連文化都帶著腐爛的臭味。我們的心本應如秋水長天,但久置灰塵之中,也會變得又黑又髒,並且極為脆弱。我們去郵局寄易碎物品的時候,工作人員會在上面印一隻紅色的杯子,而在這樣的時代,我希望每個人的心口都有一隻紅杯子,它可以時時提醒我們,這是慈悲之心,也是清涼之心,它如此珍貴,又如此脆弱,應時時拂拭,勿留塵埃,如秋水般清,如天空般淨。

教育是智慧 真實的展現

在中國,古人教小學,現在大家學習的《弟子規》,《弟子規》就是這些東西具體落實,落實在生活,落實在工作,落實在處事待人接物,你都能做到,你在行道。

日常生活是行道,­無論你從事哪個行業,你的工作在行道,處事待人接物無一不是行道,在佛教裡面叫行菩薩道。真能這樣做,身心健康,百病不生,家庭幸福,事業順利,社會和諧,天下太平,這個­地球上什麼災難都化解了、都沒有了。

多數人不懂得,還在造業,少數人覺悟了,一千個人裡頭有一個人覺悟,一萬有十個人,十萬有一百個人,百萬有一千個人,千分之一,一個人­行道,九百九十九個人沾光,極少的那個功德大家可以分享。

在西方宗教他們用的方法,緊急關頭災難來的時候,集體意念來祈禱,能產生效果。但是要知道這是治標,這不是治本,­為什麼?祈禱中斷的時候那個災變又現前。治本用什麼方法?教學。

我們老祖宗真有智慧,告訴後世子孫「建國君民,教學為先」,相信人是教得好的。

釋迦牟尼佛在世天天教學,講經說法一天都不中斷,從三十歲開悟就開始教,七十九歲過世的,教­學整整四十九年。

人是教得好的,你要不教,不教他就學壞了。學壞的結果是什麼?自己身心不健康,家庭不和諧,社會不安定,天下不太平,那學壞了。他要學習聖賢的教誨,聖賢­教什麼?教倫理。倫理是什麼?倫理講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五倫關係。

佛法講得究竟,除了人與人的關係之外,人與一切動物的關係,人與花草樹木的關係(植物的關係),人與山­河大地的關係,人與天地鬼神的關係,天地鬼神就是現在科學裡面講不同維次空間生物的關係,人跟整個宇宙的關係,這全是倫理。

所以講這個,佛才講得圓滿。各種關係都處好了,­什麼事都沒有了。關係的對應,那就是道德。堅定自己的信心,斷一切惡,行一切善,那個力量是來自因果教育。所以聖人平天下,把社會變得那麼好,他就是這三種教育,倫理、道­德、因果。

古人說,「信因果,天下大治之道也;不信因果,天下大亂之道也」,講得真好!這使社會安定、世界和平。

/ 净空法师

時時懷抱感恩心

■ 聖嚴法師

若在平常生活裡面,能夠心平氣和與他人和睦相處,反省自己,不鬧情緒,這些也都是定的的工夫。《禪的世界》

在自我修鍊的過程中,當我們達到「自我肯定」、「自我成長」之後,一定要做到「自我消融」,才算是真正的自我完成,否則很容易產生傲慢心。而其方法和自我成長、自我肯定完全不同,其重點是在於慚愧和懺悔心的升起。

如果有「慚愧心」,就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努力不夠,沒有做到最好。而對自己所獲得的成就和成功升起慚愧心,就會慚愧自己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回饋的太少,而接受的利益太多。

所以佛教徒在功德迴向時,總會特別提到要「上報四重恩」,意即要報國家、父母、三寶與眾生的恩。所謂國家恩,是指整體的社會,包含政府及全體人民,因為我們能安居樂業的生活,都是國家給的保障,故要報國家恩。而報父母恩,就是要想到父母生養我們的恩情。

至於三寶恩,是指佛法,佛法給我們的更多。但並非一定要看很多經典,或是上很多佛學的課程,才能得到佛法的好處。其實只要聽聞一句,甚至數句佛法,就可以轉變我們的人生觀,一生受用不盡。

我在十幾歲時,聽到佛法中講述如何把顛倒的觀念變成正念,我這才發現,一般的人都是用顛倒的方向看世界,之所以顛倒的原因,是因為自私心;如果我們不以自私心看世界,就不會煩惱,也不會自以為理所當然地向這個世界有所要求,生命中沒有過多的要求,便會過得很快樂。就是因為這樣的觀念,讓我一生受用不盡,因此我對三寶產生無限的感恩,而希望能永遠奉獻三寶。

另外,我們要感恩的是眾生。所謂的「眾生」,是指所有的人,包括我們生命中間接、直接接觸的人,乃至於古代及歷史上所有的人。

古往今來,有很多的人我們根本不認識,也許連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我們卻都受過他們的恩惠。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人類的歷史文化和文明,不是一個人就能發明成就的,而是過去許許多多人的智慧與努力,所累積的結晶,才能讓今日的我們坐享其成,對於這些我們都要感恩。

時時以感恩的心來過生活,「自我」就會消融。因為知道宇宙之大,個人實在是太渺小了,一個人所知、所能、所奉獻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反觀我們所接受的恩惠,卻太多、太大了。如果真的能如此自省、覺察,就是懂得自我消融,能生活在「自我消融」的狀態中,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成為菩薩、成為佛,至少傲慢心及自以為是的心,就不會那麼的強烈了。

此外,還有一種自我消融的方法就是懺悔,雖然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為了自己的自私自利,而傷害眾生或傷害人,就應該要懺悔。懺悔是表示知道自己的過失,非常對不起他人,而心中有所愧疚。懺悔之後,仍必須負起對他人的責任;也唯有負起責任,愧疚感才會減輕、減少。

其實,愧疚心的減少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因為愧疚心就是痛苦的我,只有真正負起責任,痛苦才能減少;所以是在奉獻他人時,才知道並不是為了求回饋,而是為了報答別人讓我們有機會減輕痛苦的恩。

奉獻他人是為了報恩,懺悔是為了改進自己,如此,我們的自我中心自然而然會愈來愈少。自我中心愈少,智慧就會增長,慈悲心也會愈增加,煩惱也就愈少,過失也就愈少。雖然還沒有到達成佛的境界,但是如果能持之以恆,一點一滴地慢慢增加、慢慢提昇,當提昇到「動者恆動,靜者恆靜」的境界自然出現時,便是煩惱永遠不動、智慧永遠不停、慈悲永遠不止了!

(摘自《找回自己》)

Wednesday 25 July 2012

承擔

有一位心地非常謙虛的主管跑來向我遞辭呈,我大吃一驚,因為他是一位完全以部屬為重的人,以每年公司分紅為例,他總是將自己的一份轉給部屬。失去他,將會是一個公司的大損失,每年的考績都顯示他很受部屬的支持。

我詢問原因,繞了個大圈子後,他很委婉的說出離職的原因。原因是他有一位能力很強的副手,但因為他曾對這位副手的某些企劃案提出一些不同意見,可是副手卻不見得完全認同他的看法,以致於他觀察到副手有些悶悶不樂的行為。

顯然,這位主管想離開,因為將心比心,他不忍看到副手有志難伸,所以他想空出位置來讓副手有自己揮灑的空間,避免自己成為別人的障礙。

了解後,我找來那位副手,並告知他的主管要離開的事,並詢問他是否知道主管離開的理由,他說他不清楚。為了避免給副手太直接的衝擊,我先跟他分享一個故事……

故事描述,有間廟宇,被蓋在一座大湖中央,大湖一望無際,廟中供奉著傳說中菩薩戴過的佛珠鍊子,廟裡只有一艘小舟供和尚出外補給用,外人無路接近,把佛珠鍊子放在湖中廟,更顯現佛珠鍊子的珍貴與安全。

廟裡,住著一位老師父,帶著另外幾位年紀較輕的和尚修行,和尚們都期望能在這個山清水秀的靈境中,加上菩薩鍊子的庇佑下,早日修道完成。

這幾位和尚潛心修練,直到有一天老師父召集他們說:「菩薩鍊子不見了!」和尚們都不敢置信,因為廟中唯一的門二十四小時都會由這幾位和尚輪流看守,外人根本進不來,佛珠鍊子不可能不見,和尚們議論紛紛,因為他們都從和尚變成嫌犯。

老師父安慰這群和尚,說他並不在意這件事情,只要拿的人能夠承認犯錯,然後好好珍惜這串佛珠鍊子,老師父願意將鍊子送給喜歡的人。所以老師父給他們七天靜思。

第一天沒有人承認,第二天也沒有,但是原來互敬共處的和尚們,因為多了猜疑,彼此間已不再交談,令人窒息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第七天,還是沒有人站出來。

老師父見沒有人承認便說:「很高興各位都認為自己是清白的,表示你們的定力已夠,佛珠鍊子不曾誘惑得了你們,明天早上你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修行可以告一段落了。」

隔天早上,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和尚們一大早就背著行囊,準備搭舟離開,只剩一個雙眼失明的瞎和尚依然在菩薩面前唸經,眾和尚心中鬆了一口氣,因為終於有人承認拿了鍊子,讓冤情大白。

老師父一一向無辜的和尚道別後,轉身詢問瞎和尚:「你為什麼不離開?鍊子是你拿的嗎?」

瞎和尚回答:「佛珠掉了,佛心還在,我為修養佛心而來!」

「既然沒拿,為何留下來承擔所有的懷疑,讓別人誤會是你拿的?」師父問到。

瞎和尚回答:「過去七天中,懷疑很傷人心,自己的心,還有別人的心,需要有人先承擔才能化解懷疑。」

老師父從袈裟中拿出傳說中的佛珠鍊子,戴在瞎和尚的頸子上:「鍊子還在,只有你學會了承擔!」

說到這邊,我把主管離職原因告訴了他,並提醒他:「你還沒學會承擔,因為別人心中有你,而你心中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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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 "948-120520-領導人的麻煩費" 這篇文章?

領導人的麻煩費 其實講的也是 "承擔" ,經過了時間的歷練,更是應該讓自己的心更開闊與豁達,也應更加有能力 "承擔" 起重任才是。

要讓自己的心更開闊與豁達,應該也是要透過不斷的學習,才能一點一滴累積自己的能量...就是等著有一天,能夠有能力去領取比別人高一點的 "麻煩費" 囉..

https://www.theqi.com/essay/essay146.html

用慚愧和謙虛來消融自我

得意時沾沾自喜,失意時就消沉頹喪。如果能洞燭這些喜怒哀樂的來源,不過是一種粗糙的、表面的心理反應,我們的情緒,就不容易被這些外在的現象所牽動。《人行道》

自我成長的最終目的,在於自我消融,如此才能達到智慧無邊、慈悲無邊,完全沒煩惱的境界。可是這樣的境界似乎只有佛菩薩才能達到,凡夫能做得到嗎?

的確,要做到「自我肯定」或「自我成長」,改變自己的觀念,發揮優點,改善缺點,就可以做到。

但是「自我消融」就很不容易,因為自我是與生俱來、根深柢固的,怎麼消融得了呢?

而且一般人常常動不動就是「我」、「我」、「我」的,根本不知道何謂「無我」,而且還誤以為自我消融以後,就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不需要賺錢、也不需要工作了,其實,這種想法與感受都是錯誤的。

另外,也有人認為:「無我或是自我消融之後,就是菩薩,就是佛,我們普通人怎麼可能成佛,那個層次太高了,我不想達到,我也達不到,想要成佛還早呢!」

一般人要成佛,當然要花很久的時間。凡夫做初發心菩薩還容易,要做大菩薩就很難了。大菩薩是證得無生法忍,且「動者恆動,靜者恆靜」──煩惱永遠靜止,慈悲和智慧永遠在運作。而這樣的境界,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嗎?

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請教一位長老:「佛的境界或大菩薩的境界,能不能夠解釋?能不能夠說明?能不能夠讓我們學習?」他回答說:「你不要做夢!」

想以凡夫的層次來瞭解佛的境界、佛菩薩的修行,這當然是在做夢!但是我們也知道「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的話,也許現在我們還達不到,但是可以把它當成一個目標,一步一步前進,而且既然曾經有人能達到那個境地,那麼誰說我們做不到呢?

當然,要達到那個境地,需要預備階段,在這個階段裡,我們可以根據經典裡釋迦牟尼佛所提出的幾種方法,讓自己慢慢從「自我成長」過渡到「自我消融」。而方法原則其實很簡單,就是少一些自私心,多一些慈悲心;少一些煩惱心,多一些智慧心。當有情緒出現時,就要用觀念和方法來調整、疏導以及化解,而這個過程就是在「自我消融」了。

自我肯定的同時,一定也要自我消融。有的人常常不經意會表現出驕傲、自負的態度,但是聽聞佛法以後,懂得觀察和反省自己的缺點,就會有慚愧心,也會變得謙虛;而且想到自己些微的成果和貢獻,是由許多人共同促成的,有時是因為「時勢造英雄」,靠環境造成的,有時是因為有貴人幫忙才完成的,不全然是因為自己的因素。能夠這樣想,漸漸就會轉變自己的觀念,而不再老是覺得自己了不起,傲慢的態度和習氣,慢慢地就會轉變為謙虛和慚愧。如此,自我就能夠減少一點,自我也就消融一點了。

所以,自我消融是要可以用慚愧的心、謙虛的心,而一點一滴地完成。一開始從消融百分之零點零就好,只要持之以恆地堅持下去,等到消融到百分之九九點九九九的時候,不就是大菩薩了嗎?

 ■ 聖嚴法師

Thursday 19 July 2012

找回無條件的愛

東方文化有不少佛教教義,很多道理我們從小聽到大,比方說,我父親以前便常對我們說「知足常樂」,我少時認為這種道理非常俗氣和可憎,「我幹嘛知足常樂啊,我要與眾不同,我幹嘛知足,我一知足,我就停在那裡,不會進步了,我是很酷的藝術家耶。知足常樂是給山上的老人聽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

因為那時我的人生處於無明狀態,雖然聽過許多重要道理,卻無法體會那些道理。又比如,很多人也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們會覺得陳腔爛調,會認為「退一步海闊天空」那種人根本就是阿Q嘛,自欺欺人。無明的人也會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成是一句成語而已。這些年來,我開始對這些過去的大道理有全新的審視。

過去的求道中,無論是去榮格學院或是學星座學,或讀奧修、托勒、克里希納穆提或佩瑪丘卓的書,確實學到很多東西,那些句子當然聽起來都很不錯,這些書都很好讀,讀了很感動,因為他們也都是過來人,可是,沒有上師,沒有心法,真的還難修行。很多人都在求一個心法,心法很多,但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心法,也需要用心。

我其實常常追問,人生的目的是什麼?

有時我們追風箏,或是追月亮,追著追著,我們也忘了動機是什麼。回到最初,去檢驗動機,更容易發現自己,恐懼與希望,人就是會在這二個光譜中擺盪。

修習藏教需要個上師,我的上師便是措尼仁波切,但並不表示我就不能再接觸別的老師或去上藏教之外的課程。我並不拘泥,也在youTube和別的老師學習,例如明珠仁波切,他是措尼的弟弟,他也以用唱誦、打鼓、跳舞的方式做修止。明珠仁波利小時候被送去禪院上課,被寺廟裡的氣氛有點震懾到,經歷了好幾年有過恐慌症,但他是真的靠練習修止,練好了。好多年前,美國一個科學研究想知道修行者的π波是否真的比較長,結果明珠仁波切的波長最長,所以得到了「世界最快樂的人」的稱號。

我也去上索甲仁波切的課,同時也非常喜歡宗薩仁波切,宗薩仁波切本人是個藝術家,拍過電影,他講道的方式和措尼截然不同,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風格,我喜歡讀宗薩仁波切的書。索甲仁波切英文非常好,因為英文無礙,大概是眾多老師裡唯一可用英文把心法講得最透徹的人,幽默而且直指人心。

我學佛的動機最初是因為自己活得很不愉快,恐懼心很大,生活很茫然,想要明心見性。這樣學了一年兩年,今年到瑞士琵雅登伯格閉關時,我幾幾乎又忘了我的學佛動機,傻傻地問老師:「我幹嘛學修止,我不知道我的動機是什麼了。」老師告訴我這幾個字:「因為你要free from everything。」那一剎那,我好感謝老師,是啊,就是要學會在人世間不執著,因為我過去是那麼的攀緣,執著在我不定的心性上,而覺得不快樂,學了修止,開始有所改變,卻又慢慢忘了自己動機。所以我想,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回到發心,也就是要從動機開始問起,所以,當你發心變弱時,可以回到這層面去想。

不過,就算是小動機也沒關係,如果你學修止是要自己身體好一點,心情不要那麼亂,也無妨。但真正的發心,當然是要無私利他才會更好。我因為練了修止,跟老師學佛法之後,覺得自己變得更無畏更無懼,比較能夠同情他人,更願意幫助他人,希望更多人來學這佛法,我也願意拿出自己所有的東西跟別人分享。

說真的,我以前是那個不分享的人,現在倒是覺得自己願意分享了,因為,我感受到,能和別人分享是幸福的,因為你還有東西可以給別人。我以前常在想像我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自從接觸佛法後,我比較會問的是,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變化是逐漸發生,並不劇烈,我逐漸想成為一個利他的人,以什麼方式,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是堆一堆錢磚發錢。可以怎麼樣幫助人?我現在會想這種問題,以前我總覺得,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那有時間管他人?我甚至也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修行更精進了,又有人想學,我也可以教人,這是我的大轉變。

以前台灣賣咖啡有個廣告詞「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這種心情。我以前對「分享」這兩字充滿排斥,「什麼叫分享?」我一聽到別人說這個字便有一種反感,尤其有人愛說share這個英文字,所謂的share就是你付你的我付我的,根本就不是什麼share。那時,我覺得大家都在騙自已,我不要騙自己,所以我不要分享……現在我覺得自己太執著了,也很可笑,其實我也沒什麼好分享的,我走少人走的路,人家也不懂我,我怎麼分享?而且我可能有某種優越感,覺得既然別人不懂,我就不用講那麼多,或者我也怕麻煩,別人不懂,我還要去解釋嗎?

以前作為創作者,我不能把我的故事說出去,不能把我好的點子說出去,萬一被偷了,別人就會馬上跟上,甚至可能寫得比我更好。當然,這也和我從事新聞工作有關,我有個線索,那是我的,在發佈之前,我都不能跟別人分享,這是職業的要求,慢慢也變成我的習性,好像很多事情不能馬上和別人分享。我現在分清楚了,若是資訊,有時效性,也許不能立刻分享,不過這樣的分享也不重要,比較重要的是智慧、慈悲之類的東西,或是金錢、物資的救助,那是可以馬上救助到需要的人。

三年來我常讀佛書或與佛書有關的書,不太讀文學書了。之所以如此,可能因為所有的文學書對我來說,都只是作家辛苦地在描述輪迴世界,是作者的細微身所看到的世界,我對那些細微身世界開始不是那麼有興趣。當然,其中一定也有非常有趣的,但我慎選其書,也就讀得愈來愈少。

而且,我自己文學創作也脫不了自己的輪迴世界,我且希望自己再多精進修止,能夠提昇自己的寫作。

現在寫作時,我還沒有辦法把「寫作的技藝」與「對心法的理解」結合在一起,我目前把兩個分開,譬如我幫老師寫一本書,但我絕對不是修法有成的人,而只是個幫老師整理,但在寫小說時,我在實現那個社會之我,在自己的生活裡提煉創作的養份,但我把那些生活中的吉光片羽用寫作的技藝表現出來,重點在感官和精神世界,找出藝術性並表現出來。

修止會訓練我們對自己的念頭有所觀看,所以在寫作時,我比較有「一粒沙見一世界」的譬喻能力,但這一部分也不過是增進自己的寫作技藝部分,如今,我開始認為,修止真正對作家的影響很大,有了菩提心,如果還可以運用寫作技巧,作家一定可以做更大的書寫轉換。

我相信,有一天我也會有所轉變。

/ 陳玉慧: 在台北讀中文系,去巴黎學戲劇表演,到紐約外外百老匯當導演,後來留在德國擔任
《聯合報》駐歐特派員。曾獲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香港浸會大學「紅樓夢獎」決審團獎及台灣新聞評議會主辦的傑出新聞人員獎等。當過演員和編劇,也導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大戲。去過許多戰爭和國際新聞的現場,訪問過無數國際領袖與菁英,多年來不定期為德語媒體《南德日報》及《法蘭克福廣訊報》撰稿。被舞蹈家林懷民譽為當代最動人的散文家,文學評論家陳芳明稱許為台灣的「世界之窗」。暢銷作品《徵婚啟事》曾改編成舞台劇及電影,轟動一時;而影射台灣百年歷史的長篇《海神家族》已翻譯成外語在國外出版,被譽為台灣百年來最重要的長篇小說之一。

Wednesday 18 July 2012

有一種"藥"吃了能活120歲

如果有一種藥物吃了能活一百二十歲,相信大家一定會去買。這種藥物是有的,並且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它就是少吃點。

科學家通過對猴子限食的試驗證明了這一點。讓100隻猴子隨它吃飽,另外100隻猴子只吃七八分飽,定量供應。結果,隨它吃飽的100隻猴子過一段時間死了50隻,另外只吃七八分飽的猴子長得既苗條又健康,還很少生病,10年養下來才死12隻。

少吃點為什麼能長壽,科學家分析有以下原因:

一、少吃點能減輕腸胃負擔。人體過多攝取蛋白質和脂肪,使消化係統負擔過重,易導致消化不良。這樣,未被消化的食物長時間滯留在腸道內,會產生許多毒素和致癌物質。這些毒素和致癌物質不但易使人患腸道疾病,還會被腸道吸收,透過心腦屏障,損害中樞神經係統,使人衰老。

二、飽食使大腦代謝紊亂。科學研究證明,飽食後,大腦中有一種叫“纖維芽細胞”生長因子會比不飽食時增長數萬倍,而這種生長因子會使脂肪細胞和毛細血管內皮細胞增大,促使腦動脈硬化,腦皮質血氧供應不足,腦組織萎縮和腦功能退化,最終出現癡呆而縮短人的壽命。

三、飽食損傷細胞,使人早衰。人們呼吸時吸收的氧,有2%被氧化酶催化形成活性氧(自由基),活性氧是對人體極其有害的物質,能導致細胞損傷,動脈血管硬化,引發疾病、衰老,甚至死亡。而人體攝入的能量越大,產生的活性氧就越多,人老化的程度也就越快。而少吃點可以減少活性氧的產生,使細胞免受其害,從而延緩衰老。

四、長期飽食會使人肥胖,引起動脈硬化、冠心病、糖尿病、癌症等一係列疾病。實際上,在我國古代便有節食能長壽的論述。為了長壽,古人還創造了“辟谷養生”的學說,“辟谷”即節食。現在的生活水平遠比古人高多了,不但有細米白麵吃,還有大魚大肉吃,尤其是中年朋友,事業有成,更有一些人當了主管、企業幹部,今天參觀,明日迎來送往,餐餐山珍,頓頓海味,吃得紅光滿面,吃得大腹便便,殊不知美酒佳肴的後面便是疾病、短壽。

少吃點確實是長壽的一帖藥方,望大家為了自己的健康,為了自己的長壽,少吃點吧。

https://www.secretchina.com/news/b5/2012/04/28/449769.html

Thursday 12 July 2012

【古文觀止】清 林覺民:與妻訣別書

此為林覺民在廣州之役(1911年3月29日,又稱黃花崗之役,由黃興領導革命志士一百七十餘人進攻兩廣總督府)前三天,寫給其妻的訣別信。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羶,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憶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嘗語曰:「與其使我先死也,無寧汝先吾而死。」汝初聞言而怒;後經吾婉解,雖不謂吾言為是,而亦無辭相答。吾之意,蓋謂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嗟夫!誰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憶後街之屋,入門穿廊,過前後廳,又三、四折,有小廳,廳旁一室,為吾與汝雙棲之所。初婚三、四月,適冬之望日前後,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汝並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及今思之,空餘淚痕。又回憶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復歸也,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具告,我願隨君行。」吾亦既許汝矣。前十餘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語汝;及與汝對,又不能啟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勝悲,故惟日日呼酒買醉。嗟夫!當時余心之悲,蓋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時勢觀之,天災可以死,盜賊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輩處今日之中國,無時無地不可以死,到那時使吾眼睜睜看汝死,或使汝眼睜睜看我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離散不相見,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試問古來幾曾見破鏡重圓?則較死尤苦也。將奈之何!今日吾與汝幸雙健,天下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願離而離者,不可數計;鍾情如我輩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顧汝也。

吾今日死無餘憾,國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依新已五歲,轉眼成人,汝其善撫之,使之肖我。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則亦教其以父志為志,則我死後,尚有兩意洞在也。甚幸!甚幸!

吾家日後當甚貧;貧無所苦,清靜過日而已。吾今與汝無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遙聞汝哭聲,當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則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電感應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實;則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汝旁也,汝不必以無侶悲!

吾愛汝至。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卒不忍獨善其身。嗟乎!紙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幾萬千,汝可以模擬得之。吾今不能見汝矣。汝不能舍我,其時時於夢中得我乎!一慟! 

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意洞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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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如晤:如同見面。用於書信提稱語。
竟書:寫完。
衷:心意、心事。
謂:以為。
腥羶:牛、羊肉刺鼻的氣味。比喻政治汙濁腐敗。
滿街狼犬:此指暴吏橫行。
充:擴充。
體:體諒。
禁:忍受。
後街:街名;在福州城內。
望日:黃曆每月十五日。
篩:一種有密孔的竹器,可將粗細不同的顆粒分離。從孔隙中透過或漏下。多指風、光線等。
掩映:遮蔽、掩蔽。
低低切切:柔情細語。
逃家復歸:林覺民逃離家庭,從事革命;後來又回到家,家人詢問,始終不肯說出參與革命的事。
有身:婦女懷孕。
寸管:筆墨:
第:但。
瓜分:如切瓜一般的分割。此指國土被併吞、分割。
眼成穿:望穿秋眼;指殷切盼望。
依新:林覺民的兒子。
肖:像。
心電感應:彼此心中如有電流般,能相互感通。
偶我:與我結為夫妻。偶,婚配。
模擬:揣摩想像。
慟:悲痛至極。
四鼓:四更;約半夜兩、三點。 

【作者簡介】
林覺民(1887年-1911年),福建省福州市人。字意洞,號抖飛,又號天外生。

林覺民於1902年考入福州全閩大學堂文科;畢業後,考入日本慶應義塾大學文科攻讀哲學;後參加同盟會;1911年,參加同盟會廣州起義,受傷被捕,從容就義。遺體後被安葬在廣州黃花崗,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

Wednesday 11 July 2012

控制情緒而不壓抑情緒

當人的習氣過重時,常常會自尋煩惱,有時候需要透過苦行來消業障。

如果能多去做別人不願做的事,或是多去做別人做不了的事,便能漸漸化解習氣,增長福德。《習慣好壞大不同》

有句話說:「泥人還有個土性。」意思是指,連泥塑的娃娃都有自己的脾氣,人怎麼可能沒有呢?所以,人會發脾氣、會鬧情緒,就被認為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了。

但是鬧情緒到底好不好呢?其實,情緒升起的時候,不是你有情緒,是情緒有你;不是你控制情緒,而是情緒控制你。

一般人之所以會有情緒的反應和起伏,往往是受到外在環境的刺激,有時是氣候等自然現象,有時是社會現象,有時則是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問題。譬如有人怕聽見吵雜聲,所以當孩子哭鬧時,就很容易發脾氣或情緒不好,可是自己卻不自覺。就像是一池水,水面本來平靜無波,可是被風一吹,它就動了;如果我們也動不動就被外境的「風」吹得起情緒,這就表示自己的修養還不夠。

另外,有的人情緒特別多變,莫名其妙就變壞了;或是我們常說這個人脾氣不好,說這個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其實很可能是因為生理的緣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例如因為身體的生理現象,例如痛、癢或內分泌失調,都會使情緒產生變化。

身體上一旦出了問題,常常都會反應在我們的身上,有的反應在頭腦裡,有的反應在身體上。反應出來後,我們不自覺地就會情緒低落,或者情緒亢奮。這種反應,除非是有大修養的人,才有辦法控制。

比較嚴重的是,有些人因為身體的病變,影響所及,連性格都產生了變化。這是非常可憐的,因為他無法控制自己,最後甚至連精神都因此產生問題。現代醫學上有所謂的「心因性」病症,就是因為心理出了問題,反應到身體上;等到身體不舒服,又造成心理更不正常。所以,不能體察自己的情緒,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止是心的問題,甚至會影響到身體的健康。

因此,我們要經常觀察、瞭解自己心理的反應是什麼,或是心理的活動狀況如何,是忿怒?貪欲?嫉妒?還是懷疑?或是莫名其妙的亢奮?或是憂愁沮喪?隨時注意自己的心理情形,在狀況輕微時,便可以及時加以控制。

怎麼控制呢?一個是用意志力來控制,不讓狀況擴大;一個便是轉移它。譬如知道自己要發脾氣了,就趕緊將身體放鬆、頭腦放鬆,也許唱唱歌,聽聽音樂,即使大聲吼叫也可以,只要不影響、不傷害自己和別人就好。

先用方法來發洩情緒、轉移情緒,接下來再來處理或解決,但千萬不要壓抑。因為長期的壓抑,能量愈聚愈強,最後可能會像火山一樣,一旦爆發就會不可收拾。

就像有些有修養的人,在公開場合或在他人的面前,雖然很能控制情緒,可是回家後,一見到家裡的人就爆發了。因為他不是控制情緒,而是在壓抑情緒。也許一時間能夠壓抑住,但最終總會發洩出來。

所以,在知道自己情緒不對時,要先想辦法放鬆,想辦法轉移。而控制情緒,最好的方法還是靠佛法,因為佛法講「無我」,連我都沒有時,哪還會有什麼情緒呢?

■ 聖嚴法師

Tuesday 10 July 2012

釋德傅 導讀:真實之路──慈濟年輪與宗門

佛教史中,佛陀入滅後數百年之間產生十八至二十個部派;直到大乘佛教因為學說的分歧,而有中觀派、瑜伽派的形成。中國佛教產生各種學派,各種教義紛紛確立;雖然佛經是早已存在的典籍,但是不同的思想派別,仍可依其價值關注其相關的義理,而有不同的判釋。

不乏學者研究指出,佛教融合了中國社會的特性之後,表現出的是佛教的逐步人間化,證明經典並非僵固的文字,而是活潑的道理。

近代佛教力倡佛法應落實於人生,開啟佛教積極入世觀念者,首推太虛大師,他針對清末佛教的弊端與佛教徒的地位低落,主張佛教改革,並力倡「人生佛教」,此是一種走入人群積極入世的社會關懷理念;而印順導師從《增一阿含經》中「諸佛世尊皆出人間,不在天上成佛也」揭示成佛在人間,闡揚「人間佛教」,強調人間才是修行所應注重的場域。

「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走入人群是佛教現代化的趨勢,如慈濟從寺院修行到落實社區,關懷鄰里民眾的生活,或是進行衛生教育、推動環保等工作,都是與生活契合,也易於讓人們接受;對於「道場」的觀念,不再拘泥於寺院,而是在社區,甚至可化作「無形」走入人群,將人人視如道場,藉人我互動磨練心性與改變個己習氣,以增長慧命。

四十二年前,證嚴上人創立慈濟功德會,從卅位家庭主婦開始,展開日存五毛錢的「竹筒歲月」,在市場上口耳相傳,不但開啟人人的愛心──只要心存善念,任何人都能行善,即使是貧困者,也可以成為「貧中之富」的人;對於當時社會普遍對佛教存有出世觀念,因而逐漸改觀。

上人倡「佛法生活化,菩薩人間化」,教導慈濟人:「菩薩」不是遙不可及的位階,事實上可從生活中練就,也就是將佛教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在生活中落實;這種養成所積聚的資糧,便是「行經」,也是佛法生活化的呈現。

「修學佛法,不能離開菩薩道」是證嚴法師講到《法華經》時,一再提到的話語,強調行菩薩道,就是要「走入人群」,慈濟精神來自《無量義經》,此經義理深奧且非常微妙,不論是上根上智、中根中智、下根下智的人,都能在日常生活中,身體力行經中的道理。慈濟從鮮為人知的小團體到跨國際,跟隨的會眾逐年增加,無論在臺灣或國際的苦難處,都可看到慈濟人的身影在其中,膚慰或扶助陷於窘境的悲苦與貧病者,用行動實踐人道關懷,同時也感召了許多其他宗教的信徒,參與慈濟志工的行列或皈依。

上人帶領數百萬的慈濟人,從「做中學」到「做中覺」;慈濟的修學法門是什麼?為什麼四十年後成立了「慈濟宗」?乃至慈濟宗門所依循的經典為何?

自五、六年前,上人常有著一股「來不及」的力量湧現於心,時值國際間爆發戰爭與瘟疫,深感善與惡的力量在拔河,淨化人心的速度過於遲緩,又天災人禍四起,故需「人間菩薩大招生」,以挽狂瀾。

不難發現,過去無論是慈濟會眾或外界問起:「慈濟所依循的佛典與修行的法門是什麼?」或問:「慈濟是什麼『宗』?」時,上人都是簡要地回應,慈濟並不屬於佛教史料中的哪一宗,只是依循著佛陀的本懷,走入人群為苦難眾生拔苦予樂,「做就對了」。

慈濟以大愛鋪路,走過四十餘年的漫長歲月中,已形塑了不同於長久已來佛教予人濃厚的出世色彩,或是注重誦經、禮佛等儀式,而是從助人到見苦知福,能惜福、再造福;從利他行為的拔苦予樂,也利己(輕安自在)。

上人實踐佛教的理念,從修行的觀點而言,是發揚了印順導師所闡揚的人間佛教思想,將導師所叮囑的「為佛教,為眾生」六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然而上人的思想體系,並非源自於印順導師,而是從自身實踐佛法與體會累積,從接觸《法華經》到通徹其精髓的《無量義經》,並作為開展志業的佛典依歸,讓慈濟人在行經的過程中體會道理,對於所走的菩薩道是一條真實之路,也是經中所說的:「菩提大道直故」。

因此「行經」,形成慈濟人實踐佛法生活化的無聲說法形象,依循《無量義經》義理,實質體現了現代佛教圖象,「慈濟宗」的確立,也可說是因緣和合而生。

本書相較於過去上人的著作,特別的是,針對於「靜思法脈,慈濟宗門」的理念,以圖表製編,裨益讀者能全盤清楚了解。全書分「緣起」、「信解」、「行證」三篇,鋪陳理念的關連性與意涵。  

「慈濟宗門」的緣起,可溯自慈濟早年逐步走出四大志業(慈善、醫療、教育、人文),只是秉持著做該做與對的事,所以「做就對了」,在付出愛心當中,真實地體會佛法。上人從四聖諦(苦、集、滅、道)引領慈濟人,見苦知福而再造福;為了讓啟發的愛心清泉不枯竭,而持續掘井闢福田,廣邀天下善士共同耕耘,在此過程中,發心立願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信解」篇闡釋了「靜思法脈,慈濟宗門」所依循的佛典,即秉持《法華經》的精神,深入其精髓《無量義經》,內修「誠正信實」、外行「慈悲喜捨」,弘揚佛法不只人道關懷,也疼惜大地萬物,形成跨越宗教、種族、國界的「大愛」精神,以及慈濟人在行動中,流露出的親和與真誠,以及人性中至善、至美的人文清流形象。

許多人的善念被啟發,進而投入慈濟大家庭,為了加強與落實「社區志工」,以及「小組關懷、多組活動」,上人以「立體琉璃同心圓」將慈濟委員與慈誠融合成的新組織,以「圓形球體」形態;從軸心圈而外,依功能與職責分為:合心、和氣、互愛、協力隊組,期許慈濟人能將佛法落實於日常生活,並且相互提攜、培養人才,同時廣召大眾投入,「慈濟宗門」的形態可說已具體成形。

當慈濟四十一周年慶時,慈濟第一個年輪,完成了每一志業十年的四大志業;慈濟第二個年輪,旋即緊接著運行,將四大志業繼續拓展為國際化。

「行證」篇,則為慈濟邁入第二個年輪之後,慈濟人分別於四大志業、八大腳印開展的參與過程中,諸如志工們在參與急難援助時,膚慰災民或關懷貧病失怙者;慈濟醫療團隊對病苦眾生的診治,視病如親作守護生命的磐石,進而與人醫會去海外義診;教師們用靜思語教學,甚至到偏遠山區推廣人文教育;環保志工的珍惜資源做回收,人文傳播弘揚了這分美善,不但堪作為人文典範,也留下以生命鐫刻的經藏。

在這一篇,上人舉出二十則真人實事或有跨國界的例證,每一則都是對《無量義經》的如實體現。因此,靈山何需遠求?故主張慈濟人可以從日常生活中的行住坐臥端正個己心行,乃至人與人之間的互助、互愛,實踐佛教拔苦予樂的尊眾生命理念,將生命的每分每秒都能充分地發揮良能,處處即是道場。

許多人不曾接觸或了解慈濟,慈濟副總執行長王端正先生曾對慈濟的本體與特質,作了貼切的詮釋:慈濟是民間的團體,在群體領域中認識個體責任;慈濟是宗教的團體,在信仰領域中找到心靈歸依;慈濟是慈善的團體,在助人領域中肯定人生價值;慈濟是修行的團體,在精進領域中觸動人格昇華;慈濟是教化的團體,在度化領域中,落實慈悲宏願;慈濟是力行的團體,在實踐領域中體現心即是佛。 

慈濟走過四十二年,慈濟宗已立、宗門已開;慈濟第一個年輪的完成,緊接續的是第二個年輪的延展;欲淨化人心、祥和社會,仍需「人間菩薩大招生」,如上人長年勉眾的那句話語:做,就對了!
 
二○○八年一月於靜思精舍

Wednesday 4 July 2012

忍辱

“忍辱庄严故,得佛圆音具众相好”。

忍辱,是六度里面的第三度。忍辱的意义是什么呢?忍辱就是指自己和别人都能得到一种安稳的修养。一个人如果没有忍辱的修养,他会使得自己和别人都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之中,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知道,一个人如果缺乏忍辱,他的嗔恨心很重。当他的嗔恨心来的时候,就把自己烧得不行了,坐立不安了,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话或做出来的事情,都会伤害到别人。

通常我们对忍辱认识不足。有人认为,忍辱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所以社会上流行著这样一句话,‘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因为有了这个观念,所以两个人一旦在街上吵起来,吵著吵著,吵到后来彼此之间就大动干戈。这都是缺乏忍辱的修养。

反过来说,忍辱不是一种无能,真正具有忍辱修养的人,从他的身上会爆发出一种非常强大的人格力量。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很高的修养,他是很难做到忍辱的。而一个真正要想在事业上能够有大成就的人,他就应该具备忍辱的涵养。如果没有忍辱的涵养,他只能是匹夫之勇,不足以成就大事,这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有很多例证。

像我国古代的一些大人物,诸如韩信之流,就有很高的忍辱修养。据说韩信在没有得志的时候,他虽然有远大的抱负,但因家里很穷,他的抱负难以实现。韩信一天到晚总喜欢背著一把剑,有一次,在街头碰到一个无赖,这个无赖指著韩信的鼻子尖说:‘你神气什么?你有本事就把我砍了,没有本事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韩信嘛,有忍辱的修养,他知道跟这种无赖是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于是就从这个无赖的胯下钻过去了。钻过去之后,韩信很坦然地站起来走了,他觉得这没有什么。后来他成为刘邦手下的一员大将,为刘邦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由此可见,一个人成就的大小往往跟忍辱有很大的关系。在佛教里也很讲究忍辱,像天王殿里的弥勒菩萨就有很好的忍辱涵养。他作的一首偈子说:‘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有人吐老拙,让它自干了。’这样‘他也省力气,我也没烦恼’。勉得他要把我打椡在地上,这还很麻烦,‘有人吐老拙’,他如果往我脸上吐口水怎么办呢?‘让它自干了’,我擦都不要擦,他有这么高的涵养。

另外像寒山、拾得两位大士,他们也有关于忍辱方面的对话,大意是说世间上的人要是谤我、欺我、骂我、诽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就忍他,让他,等几年再且看他。这些都是忍辱的代表,忍辱反应了一个人的修养层次而不是无能,我们在观念上要认识清楚。

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忍辱修养非常重要!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称为娑婆世界,意思就是堪忍的世界。也就是说一个人要有忍辱的涵养,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好,要是没有忍辱的修养,就会生活得很难过。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需要忍辱,没有忍辱,修行就难以成就。譬如,我们在念佛打坐时,瞌睡来了,腿酸了,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哎呀,睡觉吧,今天辛苦了,明天再说吧,这样就不会再坚持修了。

我们在生活中,对衣食住也需要忍辱。如对不可口的饮食,穿低档的衣服,住破旧的房子,也需要忍辱。如果没有忍辱的修养,痛苦就会随之而来。我们对大自然的气候像热呀、冷呀,也需要忍辱。我们对佛法的接受也需要有忍辱的修养,因为佛法跟我们固有的观念不一样,佛法的修行跟我们原有的习气是相冲突的。譬如,我们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喜欢穿高档的衣服,我们有种种欲望,这些欲望都希望得到满足,但佛法告诉我们,哪些欲望是合理的,哪些欲望是不合理的,‘此应做,此不应做’。

我们要持戒,持戒就要有忍辱的基础,没能忍辱,我们持戒也持不好,所以忍辱对于学佛的人来说,显得非常的重要。我们只有在忍辱的基础上修行,将来才能‘得佛圆音,具众相好’。为什么通过忍辱的修行才能得到佛的圆满音声呢?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忍辱的修养,他在嗔恨的心态里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呢?这种音声肯定是不动听的。但如果在忍辱的心态里,在一种慈悲的心态里所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一定是非常悦耳的。所以说‘得佛圆音’。所谓的‘具众相好’,就是成佛时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都是要以忍辱作为基础才能修成的。

· 濟群法師

过度重视自由 世界是美丽的吗?

我们总以为这个世界是美丽的,但世界真是如此吗?进入新时代时,我们应该检视过去,检讨我们究竟做的好不好?有没有问题?台湾学者李家同教授认为,人类的确面临了很多严重的问题,包括:

(1)道德的日渐不受注意

(2)巨大仇恨

(3)重大决策,仍然操纵在少数人手中

(4)资源之消耗殆尽

(5)环境污染

(6)贫富不均

(7)军备竞赛

(8)攸关人类重大幸福的科技由少数人所拥有

(9)经济发展鼓励浪费

不明白道德重要性

然而问题的症结在于人类不知道德的重要性。当地球上有了人类之后,对地球而言不见得是好的。我们人类所表现的七情六欲,在很多动物身上并不存在,甚至我们人类在所有动物里面有时也是最残忍的,没有一种动物会像人类一样,人类是唯一懂得发明各种武器且使用武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人类后来变成所谓的社会动物,但为了维持我们不再变成野蛮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规范就是道德。但让人担心的是,整体人类对于道德,却有越来越不受重视的现象,一切的问题即衍生于此。

目前人们过于重视“自由”,但自由谈多了,过度扩张自我,缺乏约束与自制,接着就带来了严重的不平等、歧视、纷争等种种问题。

在人类无法互相信任的情况下,就不可能有一个好的社会。这些问题必须在互相关怀的前提之下,以平等和博爱的精神方能解决。

作者担忧当前社会的道德、正义、国际局势、政治、教育、环境等各项问题,于是提出关切与呼吁。而这一切,都需要大家一起来付出与努力。

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
作者:李家同
出版社:博雅书屋